一、世界社会论坛的起源 关于世界社会论坛的起源,有很多不同的解释。荷兰学者彼得·沃特曼认为以下几个因素促成了论坛的成立:在联合国一系列会议外围召开的非政府组织论坛;墨西哥萨帕塔运动所产生的国际影响力;围绕推动资本主义全球化的几个国际高峰会议所展开的反新自由主义的抗议活动,在1999年的“西雅图之战”② 中达到顶峰;巴西持续的抗议活动所带来的社会动员,以及这个国家新老左派政治运动、劳工运动、城市和农村运动所形成的多元化模式。③ 在美国学者沃勒斯坦看来,世界社会论坛直接源于三件大事:1999年11月的“西雅图之战”,表明大规模民众抗议活动浮出水面并取得一定成效;2000年1月,大约50名反全球化人士组织“在达沃斯反对达沃斯”的活动;巴西民众运动与法国非政府组织联合,试图把民众的抗议活动与学者的理性分析结合起来。④ 客观来说,这两位学者对世界社会论坛起源的解释不无道理。不过,在笔者看来,他们关注的仅仅是促成论坛起源的直接要素,而缺乏宏观背景分析。事实上,世界社会论坛是反全球化运动发展到一定阶段、为完善自己而采取的一种新形式。这样界定有如下三点依据。 第一,作为反全球化运动主要形式的街头抗议示威,确实足以吸引社会的关注,也确实对重大国际会议的召开造成一些麻烦,但是,单纯地抗议并不能解决问题,更何况抗议者也没有考虑过如何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案。自“西雅图之战”以来,反全球化势力组织的街头抗议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在热那亚、坎昆、魁北克、圣地亚哥、布拉格,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反全球化势力成功地组织了大规模的抗议活动,让整个世界开始关注其基本诉求。不过,仅仅做到这一点,似乎远远不够。澳大利亚学者罗兰·布雷克尔指出:“全球抗议运动是否具有政治意义,并不在于它是否反对现存政策,而在于它在创建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方面是否做出了贡献。”⑤ 这一点,逐渐被反全球化运动内部一些有识之士所认识,在对抗议示威活动进行了严肃而理性的反思之后,不少人认为,应该在对当前全球化体制进行揭露与反思的基础上,提出对当前全球化的一种全新的替代方案。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在反全球化运动的形式上有所突破,这样,以召开国际论坛方式来声讨全球化后果、探寻全球化的替代方案,就成为一种现实而迫切的需要。 第二,在反全球化的街头抗议活动中,暴力的蔓延尽管能够吸引民众对运动本身的关注,但也引起不少人的忧虑。在“9·11”事件以后,暴力因素更是进一步侵蚀着运动的群众基础,找到一种合法的、理性的斗争方式,成为形势发展的必然要求。暴力因素在反全球化街头抗议活动中的蔓延,其消极后果是不可忽视的:“它使得反全球化运动面临分裂和被抹黑的危险,反全球化运动中的中产阶级以及中老年支持者,在看到电视上的针对警察和财产随意使用暴力的画面后,渐渐疏远了这项运动。”⑥ 要摆脱这种困境,就必须采取一种理性的斗争方式,具体来说,就是反全球化运动也举行一个自己的国际性论坛,系统揭露当前全球化的弊端,并“设计出全球化的替代方案,或用世界社会论坛的语言来说,就是‘使另一世界成为可能’。”⑦ 由此看来,世界社会论坛的诞生,是反全球化抗议示威浪潮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的产物。 第三,创办世界社会论坛可以为形形色色的社会运动交流经验提供一个平台。反全球化的街头抗议示威,吸引了各种社会运动力量的参加,虽然这些力量为反全球化而并肩战斗,但彼此之间却非常缺乏经验的交流与探讨。为了将各种社会运动联合起来,共创美好未来,非常有必要组建一个国际性论坛,以提供“一个公开集会的场所,供公民社会的组织和运动进行反思,对各种思潮提出民主讨论,提出倡议,自由地交流经验,建立相互间的联系,组织有影响的行动。”⑧ 2000年在世界经济论坛达沃斯年会后不久,巴西民众运动领袖怀塔克和格拉究前往巴黎,与《外交世界》总编兼法国阿塔克组织主席卡森会面,他们决定携手发起一个世界性的会议,把民众的抗议活动与学者们的理性分析结合起来,并初步达成如下共识:首先,论坛的名字是“世界社会论坛”,与世界经济论坛相比只改变一个词汇,以突出二者的关注点不同;第二,它应与世界经济论坛同期召开,以突出与世界经济论坛的对立并吸引媒体关注;第三,论坛应该在第三世界举行,“尤其要在社会组织较为强大的地方,以便引起共鸣”。⑨ 巴西南里奥格兰德州州府阿格雷里市最终成为论坛的举办地,不仅因为这里是巴西劳工党的重要基地,而且因为阿格雷里市政府的“参与式预算政策(通过直接民主的方式决定公共开支)已成为替代资本主义方案的象征。”⑩ 由此,当2001年世界经济论坛如期在达沃斯开幕时,世界社会论坛也同时在巴西阿格雷里市拉开序幕,与前者唱起了对台戏,用卡森的话来说,就是要“击沉达沃斯!”(11) 二、从拉美走向第三世界 自2001年起,当每年年初世界经济论坛召开之际,世界社会论坛也会同期召开,与世界经济论坛进行远程对话与抗辩。当这两个重要国际论坛召开时,全世界都会看到这样一幅不和谐的场面:一边是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政治精英,一边则是衣衫不整的穷苦百姓;一边在商讨如何进一步推动贸易与资本的全球化,一边却在痛斥全球化造成的种种恶果;一边是美、英等西方国家在论坛上出尽风头,一边的情况却是,作为全球化推动者的美、英等西方国家,成为人们声讨的对象…… 前三届论坛的召开地是巴西的阿格雷里市。2001年1月25—30日召开的首届世界社会论坛,共吸引了全球117个国家的10000多名反全球化人士(登记人数为5000人)参加,这被称为是前所未有的“平民百姓”的盛会。(12) 这届论坛所取得的成就是,决定成立世界社会论坛国际理事会,商讨并制订了《世界社会论坛原则宪章》。2002年1月31日—2月5日召开的第二届世界社会论坛,吸引了世界131个国家、5000多个组织的15000名代表参加(40%是妇女代表)。如果把非正式代表以及巴西本国参与者计算在内的话,那么,参加论坛人数超过5万人。论坛的长期主旨被正式确认为“另一个世界是可能的”。这一主旨的提出是对西方政治家提出的“除了新自由主义全球化,别无选择”的有力回应。(13) 2003年1月23日—28日召开的第三届世界社会论坛,有来自世界156个国家、5717个组织的10多万人参加,其中拉美国家,尤其是巴西代表占绝大多数。本届论坛不仅对新自由主义全球化进行了猛烈抨击,而且对美国发动的伊拉克战争进行了强烈声讨。(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