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苏联解体,世界结束了冷战格局,走向多极化,走向一个新的春秋战国时期。 时代变了,军事斗争的任务不同了,国防建设的思路自然需要随之改变,处理国际间各种矛盾的方式也要有个新道道,刻舟求剑,胶柱鼓瑟,将可能失去新的历史机遇,犯战略性错误。 然而,历史的惯性是巨大的,人们在长达近半个世纪的冷战中形成的观念、思维定势,不会随着冷战的结束而消失,还会影响、甚至制约着我们的战争观,影响着我们观察问题、处理问题的习惯,因此,我们今天有必要大呼一声:走出冷战! 一 本世纪是人类历史上血腥味最浓、火药味最烈的世纪。世界性战争应该说发生了三次,第一、第二次世界大战是热战,第三次是冷战。 冷战脱出于第二次世界大战。1945年2月10日,在雅尔塔会议结束的临别宴会上,“三巨头”对战后形势进行了充满乐观的评说。罗斯福在答词中说,他觉得这次宴会中的气氛亲如一家人,他愿意用这些来着重说明美、英、苏三国之间的关系。他深情地指出,在过去三年间,世界已发生了巨大变化,但是更巨大的变化还在将来。在这里参加会议的领导人,都正在按照他们自己的方式为他们人民的利益而工作,他们的目的就是要给这个地球上的每一个男人、妇女和儿童带来安全和幸福。 斯大林说,在战争时期保持团结一致并不太难,因为有打败共同敌人的共同目标。困难的任务是在战争以后,因为各种不同利益倾向于使盟国分道扬镳。我相信现在这个同盟将经得起这个考验,而且我们有义务来保证使它经得起。我们在和平时期的关系要像战争时期一样牢固。 这都是战略家们的外交辞令而已。其实,连希特勒在战争快结束时都看到了:德国战败,就会出现东(苏联)西(美国)方相互对抗的日子。 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朋友。共同的敌人打倒后,朋友可能会变成敌人——这是真理。 中国的军事家孙子早在2000多年前就发现了同一定律:吴越同舟,相形如左右手。一旦失去了风雨同舟这个条件,失去了共同的求生存的要求,吴越永远是仇敌,直到一方战败一方,一方吃掉一方。 雅尔塔协议是强国瓜分战利品的协议,是在新的利益矛盾中谋求平衡点的协议,是蕴藏着新的冲突的协议。 冷战46年间,世界格局经历了两大阵营对垒、三个世界并存下的两霸争夺及美苏中三角制衡的战略阶段,但贯彻始终的主题是两个超级大国的竞争和对抗。 冷战是“恐怖的和平”。两霸以战略核武器为主的军备竞赛,给世界笼罩一个似乎随时都可能被毁灭的阴影。当这一阴影同样也罩在了两霸的头上时,双方都看到了:毁灭对方,等于自己也将被毁灭。从而,暴力的发展,限制了暴力的使用。 冷战掩盖了世界其他矛盾,对一切国际事务的处理和安排,似乎都必须纳入冷战的框架中去思索。 冷战所表现出的对抗的鲜明性、竞争的激烈性和持久性,把世界大国最优秀的战略家、政治家、军事家的聪明才智全部调动了出来,创造了大战略运用的辉煌时期。 冷战的结束,苏联败了、解体了,美国也大伤元气,中国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然而,在这期间,处于夹缝中,处于大国保护伞下,偏安一隅的日本、前西德、亚洲“四小龙”等,则以惊人的发展速度崛起。这中间有许多东西可以研究,许多经验可以借鉴,许多教训可以汲取。我们很有必要对冷战进行深入的反思、回顾和总结。 二 冷战结束后,世界向何处去?未来的前景怎样?多极化的时代特征是什么?应当如何选择战略与策略?军事斗争的任务对象怎样确定?当代军人一时间失去了目标,出现困惑、彷徨、徘徊、懈怠……如何看待军人的地位和作用,仗还打不打?同谁打仗?打什么样的仗?在历史的转变时期,军人思想上出现迷茫,是难免的。克服此种迷茫,根本的是要从思想上走出冷战,从理论上清理一下冷战时期留给我们的遗产,改变我们观察问题、分析问题、处理问题的方法。 近些年来,学术界对此有所议论,总的感到有以下几点值得提出。 (一)转变大战观念,从国家利益着眼思考军事斗争的任务 从1985年百万裁军,我军建设指导思想实行战略性转变,到1993年我军提出新时期军事战略方针。在战略指导上我们较早的着手调整,这一调整和冷战结束后的国际环境是相符的。然而,真正实行和实现新的战略调整则显得十分缓慢,以致在调整过程中受到旧观念及其他因素的制约,军事工作的方方面面并没有摆脱冷战的模式。在新时期军事战略方针指导下兴起的战法研究热,之所以没有什么突破,关键的问题是没有摆脱大战的思维框架,没有走出全面战争的定势。 冷战时期,我们多偏重于从意识形态,从国际政治角度进行战略判断,把准备打世界大战作为军事斗争的基本任务,想的是国家、民族的生死存亡问题。然而,40多年来我们全力准备、全力应付的大战并没有打起来,原来没有想到的“同志加兄弟”之间的战争则进行了相当长的时期。今天,尽管我们从战略上提出了把军事斗争的主要准备转到应付局部战争上来,但国防建设的这台大机器还在循着原来的程序运转。 我们在战法研究中,始终强调以劣势装备去战胜优势装备的敌人。以劣胜优,即使按常规思维,也不能打堂堂之阵,那是龙王比宝的办法。孙子有言:“无邀正正之旗,勿击堂堂之阵,此治变者也。”但我们的建法和战法并没有超出大兵团对阵的思路。冷战时,着眼应付大战,着眼敌人大规模入侵,我们为保持政治上的主动权,提出不打第一枪,是对的。今天应付的是局部战争,从我们的国家利益看,这些局部战争分两类,一类是维护祖国统一的战争,一类是收复失地的战争。二次大战以来,我们是世界上丢失领土(包括领海)最多的国家。冷战时,主要矛盾是大战,无暇顾及此类问题。今后的局部战争,对我们来说不是打出去,而是如何把别人占去的要回来、夺回来。根本不存在第一枪问题,存在的只是个时机选择问题。人家欠我们的东西,我想什么时间要就什么时间要,不存在先开口或后开口。先开也好,后开也罢,主动权都在债主一方而不在欠债者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