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海德格尔的视角 科学的本质必须从忧的结构(Sorgestruktur)出发来解释。“作为让存在者以因缘存在方式来照面的何所向,自我指引着的领会的何所在,就是世界现象。而此在向之指引自身的何所向的结构,也就是构成世界性的东西。”[1] (P80)与世界内上手事物的寻视打交道被标识为忧劳(Besorge)并且必须从忧的现象出发来解释,忧被规定为此在的存在一般。对于“逻各斯”——不是“逻辑”——必须注意海德格尔的这种说法,“指引关联”在这里不应当被理解为抽象的“关系关联”,后者应该是一个在逻辑上可解释的东西。“为了”、“为何之故”的内涵按照任何种类的“数学的函数化”而被抽离。“只有事涉那种其存在性质是纯实体性的存在者,这种方式的函数概念在存在论上才是可能的。函数概念始终只有作为形式化了的实体概念才是可能的。”[1] (P88)应该先把在这里被断言的东西的原则上的可疑性搁在一边。必须预先设定这个论断,它决定了其他的所有东西。 什么是认识?认识和现成在手状态相互归属。认识奠基于“已经依寓于世界存在”、“在世界之中存在”,后者通过忧劳和上手状态得到规定。现成在手事物从否定的方面被标识为某种不顺从于因缘关联的东西。认识对象就从这种因缘关联中产生。“为了使对现成在手事物的观察式的规定性认识成为可能,首须忧劳着同世界打交道的活动发生某种残断。从一切制作、操作等等抽手不干之际,忧劳便置身于现在还仅剩的‘在之中’的样式中,即置身于‘还仅仅延留在某种东西处’这种情况中。这种向着世界的存在方式乃是这样一种存在方式:在世界内照面的存在者只还在其纯粹外观中来照面。而只有基于这种向着世界的存在方式,并且作为这种存在方式的一种样式,才可能以明确的方式‘观察’如此这般照面的东西。这种观察总已经选定了某种确定的方向……已瞄准了某种现成在手的东西。它先就从照面的存在者那里取得了一种‘着眼点’。这种观望自行进入一种样式:独立持留于世界内的存在者。”[1] (P61)因此,认识所涉及的是某个外观和观望以及某个视见,借助于它们,认识活动的理论的、“思辨的”亦即“反映的”特征才得到把握。在认识中,进行观望的着眼点是从存在者那里获取的。这表明,所有的认识都是一个解释学的过程,因而科学认识作为认识的一个特殊种类同样是一个解释学的过程。 人们通过对某种隐藏在认识之起源中的存在观念的解释而达到科学的认识[2] (P53)。一旦确定了世界的这种存在观念,那么存在之观念就展现为持续的现成存在,展现为科学。科学认识此外还是那种在广泛的意义上是数学的东西。数学的东西是一种人们可以先于所有事物就知道的东西,因而它也是某种先天之物,这种先天之物建基于持存的现成性的存在观念之中。对数的认知是某种与几何认知同样的知识。一切都可以通过数并且在几何学空间中得到理解[2] (P59-60)。物理学的概念例如坚固性、运动等等,都同样遵循数学之物的这种最普遍概念。现代科学的普遍方法概念,例如假说、规律、证实等,都处在同一类的筹划(Entwurf)下,即使在被运用的概念尚未被数学化的地方也是如此,因为只有当被运用的概念被数学化之后,一个学科才作为科学的学科而得以完成。但在此之前就已经将存在者“置于”试验中并对此加以考问:在它身上哪些东西是“持存的”,或者说,哪些是它的自然规律[2] (P66-74)。 在科学引导下的筹划把现成存在者理解为某种在关系中存在着的形式实体,或者说,自然在这里就是持存的物质自然。它被理解为某种在其存在中具有全部世界内的存在、质性、价值和用途等的某种东西。与形而上学一样,科学的筹划跳过了世界现象。它的存在观念规定了事物和世界之所是,但却没有澄清,世界和世界内的存在是什么。这是一个在“残断(Defizienz)中的残断”。如果只有持续的现成存在被承认为是存在,那么第一层次的残断,即在认识中忧劳着的打交道活动的自身保存,便被彻底化、普遍化了。 科学把持续变动的事实(Tatsache)纳入规则或规律[3] (P70-77)。由此它成为经营活动,成为制度化的研究。应当加以创造的东西,是方法程序的一体化,它在其本性方面是可测算的(berechenbar)和可估算的(kalkulierbar)。人们必须加以计算(rechnen)的东西,就是人们不能绕过的东西,就是在这个意义上真实的东西。作用因被理解为工具性的因果性,并因此而在本质上是技术。但只有当逻辑功能在与科学生成的关联中得到考察时,我们才会清楚地看到:技术最终是那个被推向极端的形而上学之原则。 在1924与1925年间,海德格尔已经修正了他1912年的一个判断,他曾在那个判断中赞扬弗雷格的工作,认为它对于概念的一般理论是有价值的。海德格尔此时开始否认数学逻辑——他紧随库都拉(Couturat)而把它称为“逻辑斯蒂”——是真正意义上的逻辑。真正意义上的、即首先在传统意义上的逻辑,其成功与否和它与形而上学之间的关联有关,它不应当因为与形而上学的某种关联而被放弃。借助于对形而上学的批判可以合乎意义地得出:即便这种真正的逻辑也仍然不能朝向真正意义上的逻各斯。后面我们还会回到这一点上来。这里首先需要考察逻辑和形式化逻辑之生成与科学亦即科学的陈述之生成之间的相互交织状态。 普遍建基于解释之中的陈述具有三个角度:(1)指示、论断,(2)述谓,(3)传诉。(1)可更详细地将其特征描述为存在者在其上手状态中的源始揭示,它对其他两个角度具有源始的奠基作用,并且只要这种事态一直保持着,那么解释学的“作为”就保持着优先地位,并且陈述就持续地奠基于解释中,即先行拥有、先行视见和先行把握中。当先行视见保持优先的时候,陈述将转化为作为解释的衍生样式的理论陈述,因为先行视见朝向上手之物中的现成者。通过理论陈述,人们就拥有特性,并由此拥有陈述的论断性的“作为”,在其中述谓角度获得了优先地位。从包含在忧劳着的领会中的陈述向理论的、朝向现成者的陈述的过渡是流动不居的[1] (P1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