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界对建国前后帮会的覆灭作了一定的研究,取得了许多成果。有的学者从整体上叙述了反动会道门的覆灭,有的专门探讨了代表性反动帮会即一贯道的覆灭,有的专门探讨了某一地区帮会的衰亡情况等等。不过,由于这些研究基本上围绕着“举行暴乱,试图变天”、“谣言惑众,祸害百姓”、“坚决取缔,依法惩办”(注:临水、郝丹的《反动会道门在阳光下覆灭》,载《瞭望新闻周刊》1999年8月第33期。)这三方面展开,虽然涉及到了中国共产党的有关政策,但主要探讨的是镇压和取缔。在新民主主义革命向社会主义革命转变的历史过程中,中共对帮会政策的演变规律如何?是否一直在镇压和取缔?镇压会道门同镇反运动有何关系?尚须进一步探讨。探讨之前,有一点需要说明,即:尽管一些学者认为帮会以天地会系统为主体,会道门以白莲教系统为主体,二者在社会成份、组织结构、思想信仰和分布等方而存在着差别,但“由于各类会、道和教、社大肆泛滥,混合生长,多名、重名和改名屡见不鲜,因此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就有了‘会道门’这一总称”(注:邵雍:《中国会道门》,绪论,第1页。),我们对这两个概念不加区别地使用。 一、为了顺利地接管城乡,尽量争取和稳住帮会 新中国成立前后的中国社会,是一个帮会化的社会。国民党中宣部的一份调查报告描述西安青帮情况说:“在西安之分布,似极普遍,开堂收徒者近千人,收徒在100人以上者亦有四五十人,……三教九流无所不包,上至政府之中的职员,军人中之中下级干部,商人、工人乃至地痞、妓女,均系有人会参加其活动者。”(注: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民国帮会要录》,档案出版社1993版,第159页。)时人叙述重庆情况时也说:该地袍哥达500余社,“人数占全市人口百分之七、八十,真正职业袍哥估计将近10万人”。(注:引自赵清著:《袍哥与土匪》,天津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220页。) 这种情况使中共各级机关都清楚地认识到,要想接管好城乡,就必须在一定时期内须努力稳住帮会,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孤立和打击最反动的敌人。在1949年1月27日发布的《关于国民党、三青团及特务机关的处理办法》的文件中,中共中央将国民党、三青团、民社党、青年党及其他反共反人民的党派团体和军统、中统及与此性质相同的特务机关列为反动组织,各种帮会不在其列。 当然,中共把帮会列入团结对象,还同她对帮会的性质分析有关。民国时期,中共认为帮会不仅是封建迷信组织,还是“互助团体”、“群众组织”。早在1926年,毛泽东就认为“失了土地的农民和失了工作机会的手工业工人”虽然沦为流氓无产者,但他们所组织的秘密组织,“如闽粤的‘三合会’,湘鄂黔蜀的‘哥老会’,皖豫鲁等省的‘大刀会’,直隶及东三省的‘在理会’,上海等处的‘青帮’”,属于“政治和经济斗争的互助团体”(注:《毛泽东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9页。)。1936年,中共中央在一份文件中进一步认为哥老会、青红帮、礼门、三合会、红枪会等属于“秘密结社”,“是中国历史遗留下来的许多不满意当时统治的知识分子(如明末遗老,清时不得志的文人,富有民族思想与急公好义的有志之士)与所谓‘下层社会’结合起来的违法的群众组织”(注:中共中央书记处编:《六大以来》(上),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768页。)。这一分析虽然不同于后来的认识,但在接管城乡时基本未变。 围绕着尽量团结和稳住的策略,各地采取敢了具体的措施。在西北,西北野战军于1948年1月规定:“对于宗教迷信会帮等组织,在不反对我们土地改革及我军行动的原则下,应当争取他们和我们合作,或使他们站在善意中立的地位,在土地改革运动中逐渐分化他们,争取其下层群众,孤立其上层头子。如果是反对土地改革与我军行动者,则按情节轻重,给以必要的打击,或以其适当方法处理之主要的原则,亦是打击其领导者,夺取其群众。”(注: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7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2年版,第95-96页。)在华北,中共中央华北局于12月13日规定:“对于青红帮等流氓头子,可以在适当时机,通过某些私人关系警告他们,不许他们抢劫破坏,如敢故违,我军入城之日,必予查究。”(注:北京市档案馆编:《北平和平解放前后》,北京出版社1988年版,第21页。)在华东,毛泽东于1949年2月18日指示有关领导人,明确把青红帮头子杜月笙列为上海资产阶级的代表人物之一,作为团结对象,以“打击国民党死硬派,便利我们向南进军”(注: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下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02年版,第459页。)。在西南,针对帮会与军队和土匪相互渗透、大小军阀“利用并建立袍哥组织,控制城乡”的特点,第二野战军设法争取军队中的帮会头目率领军队起义,以利尽快消灭国民党残余军队。 这些措施收到了一定的效果。在上海,杜月笙虽然离沪赴港,但关照徒弟安分守己。在四川,袍哥首领之一、国民党军第二十四军军长、国民党政府西康省主席刘文辉,联合另两名袍哥首领即国民党军第四十五军军长邓锡侯、川康绥靖公署副主任潘文华等在彭县起义,并配合解放军和平解放成都。 二、接管城乡后的初期,强调剿的是土匪,镇压的是特务,尽量不提帮会 中共接管全国城乡后的初期,特务、土匪非常猖獗。以局部言,上海“全市分属于国民党保密局、内政部调查局等系统的特务机构共有40多个,特务分子6000余人”(注:胡训民、贺建:《上海帮会简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247页。)。以全国言,“全国仍有土匪武装100万人以上,其中西南最多,有665000人,华东少些,也有59000人”(注:周育民、邵雍:《中国帮会史》,第814页。)。 这一情况决定了“我们急需进行清匪、反霸斗争”。早在1949年6月25日,新华社就发表《消灭麻痹倾向扑灭特务》短评,指出建国后第一要务就是“肃清反动派的残余,镇压反动派的捣乱”,否则,“社会秩序和人民生活将无法安定,各项革命工作将很难推进”,“恢复和发展人民经济事业和文化教育事业,也将不能顺利地实现”。8月,中共中央发布指示,进一步强调:“凡是新解放地区,起初必须有一个相当长的时期,集中全力进行剿匪反恶霸斗争,摧毁国民党反动统治势力,才能打开局面,站稳脚跟。”(注: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8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2年版,第343、546页。)本着这一指示,各地展开了剿匪肃特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