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而清新的“王者之戏” 2005年3月3日,第5届应氏杯围棋赛的决赛第三场在北京举行。已经战成一比一平的中国棋手常昊与韩国棋手崔哲瀚将为最高的荣誉而战。尽管说手中的事情很多,但对棋局的关注还是压倒了其它。在此前,中国棋手已经连续数年在各次围棋大战上与世界冠军无缘,应氏杯一连四届冠军,都被韩国棋手夺得,因此,每一次中国棋手向世界冠军的冲击,都让我难以释怀。尤其是刚刚过去没几天,中日五名顶尖高手次第败在有“石佛”之称的李昌镐手下,最终难以亲近一步之遥的“农新辛拉面杯”三国团体赛冠军,令人好不沮丧。偏偏常昊和崔哲瀚这一局棋赛下成了马拉松,华以刚和徐莹在电视上挂盘讲解,到紧要三关处,预定的转播时间已经截止,用一句元曲中常见的话语,好不急煞人也末哥! 作为一种智力游戏,棋类可谓是源远流长而又生命常在的。棋者,奇也。小小棋盘,千军万马,数十百子,纵横捭阖,生性怯懦者,兴致来时,在棋枰上不妨杀气腾腾,横冲直撞,工于心计者,循循打谱,也会在偶然的场合即兴发挥,纵情而为。况味人生,陶情养性,存亡成败,喜怒悲辛,都萃集于此,历数百上千年而不衰,虽千返万复而常新。茨威格在《象棋的故事》中,就借助叙述人之口,洋洋洒洒地做了一篇“棋赋”—— 这种“王者之戏”,我从亲身的经验知道它不可思议的吸引力。在人类琢磨出来的一切游戏中,唯独这种游戏,丝毫不为一时的独断专行所左右,而只把胜利付与智慧,或者更应当说,赋予一种特殊形式的天资。那么,把下棋叫做游戏,难道不是在恶意地贬低么?下棋,难道不是一种科学,一种艺术,游移于这两个范畴之间,是这对偶范畴之间唯一的联系?象棋,是古老的又永远是清新的,布局是机械的却又为想象力所左右,限死在固定的几何空间之内而组合方式又是无限的,永远在发展而却没有结果;它是无所推导的思维,无所运算的数学,是没有作品的艺术,没有物质的建筑。然而事实证明,它又比任何作品和建筑都存在得更长久。只有这种游戏是雅俗共赏、古今同一的。谁也不知道,是哪位天神把它弄来供世人消遣、励志和提神的。它什么时候起源,又到什么时候失传呢?每个孩子都能学会下棋的初阶,每个笨拙的人都可以去一试身手。然而,在这些狭窄固定的方格之内,却能下出国手的绝招,是其他一切人望尘莫及的。对于天赋只适于下棋的人,对于
狭的奇才来说,想象力、毅力和技巧一样是因人而异地起作用的,就像对于数学家、诗人和音乐家一样,只不过程度不同,结合不同罢了。 象棋和各种棋类,都是介乎艺术和科学之间的智力游戏,文学,也可以看作是另一种智力游戏。守正而好奇,纵情而求新,与棋类相近相通者众矣。而且,还有一批作家,都是棋道中人,以棋入文,以文传棋,棋人棋事,奇文奇笔,言之不足,又扩展到舞台和银幕,给人们提供了一席丰富多彩的盛宴。早在三言二拍中,就有表达对智慧和自由恋爱的向往之情的《小道人一着高天下,女棋童两局定终身》,《西游记》、《红楼梦》等经典作品中,也都有唐僧、林黛玉等人物下棋的情节。进入本文视野的,则是这样一些作品:茨威格写于巴西的《象棋的故事》,川端康成记录棋坛泰斗秀哉名人啼血绝唱的《名人》,阿城20世纪80年代的成名作《棋王》和台湾科幻作家张系国的同名作品,(注:在20世纪华人小说百强评选中,阿城的《棋王》入选第20位,张系国的同名作品排在第79位,可为一段佳话。)金庸金大侠笔下的《书剑恩仇录》、《天龙八部》等棋武合一、棋道和侠行相得益彰的故事。这些作品,都是借棋传人,奇情洋溢,在棋枰上都投入了炽热的生命。 值得注意的是,在时空上,其中几位作者都有跨地域写作的特征,茨威格为了逃避德国法西斯肆虐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浩劫,沿着奥地利-英国-南美的路线流亡;作为北京知青,阿城先后在山西、内蒙和云南等地插队,在《棋王》等写作告一段落后就远行北美,卜居海外;成长于台湾的张系国是到美国留学,并且先后在几所美国高校任教,却在华人文学圈中以科幻小说成名;金庸由大陆而香港,亲历了抗日战争时期的颠沛流离和求学生涯,又目睹了大半个世纪的沧桑变迁;年轻的山飒,在北京大学附中毕业后,就远行巴黎,《围棋少女》就是在异乡的土地上写成的。再有一点,除了阿城的《棋王》之外,这些作品在大陆的流传,都有各自的跨文化传播的接受史。茨威格和川端康成的作品是经由中文译本而在80年代初期引起关注的,金庸和张系国都是先在海外华人文学圈中成名,然后辗转进入大陆,逐渐为人所知的。在这样的接受史中,起中介作用的,或者是翻译家,或者是评论家和出版者,当然,还有时代氛围的决定性作用。其中也不乏误读和歧义。这样的现象,增加了我的研究难度,却也更加吸引我的探索兴味。文学评论,曾经被视为“心灵的历险”,历险,总是令人神往的,何况,我们面对的是如此丰富的心灵世界,是一座由国际象棋、围棋、中国象棋、五子棋等各种棋枰组成的巨大迷宫呢。 茨威格:欧洲文明的最后抗争 20世纪70-80年代之交,随着改革开放和文坛百花重绽,奥地利作家茨威格进入中国读者的视野,直到世纪之交,七卷本的茨威格文集中文本由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可以说是历经20余年而不衰。茨威格的中文译者之一,文集主编高中甫先生描述茨威格在中国的巨大影响时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