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庆东在为其选编的《中国沦陷区文学大系·通俗小说卷》“导言”中说:“本卷共分两辑,第一辑为华中沦陷区作家的作品,第二辑为华北沦陷区作家的作品。鉴于东北沦陷区通俗小说数量少,而且质量不高,故未选入。”这种被定性为“数量少、质量不高”的通俗小说没有被选入《中国沦陷区文学大系》,今天的读者就更难一见其容。上海、福建出版的两种《鸳鸯蝴蝶派文学资料》也没有收入东北一带的书目,致使要查找东北沦陷时期通俗小说的线索都难以寻觅。通俗小说难道被京津、江浙的文人独占风流? 笔者经多方搜寻,得知东北沦陷时期出版的有一定影响的单行本通俗小说有如下一些: 社会言情小说:张春园的《花中恨》,天籁生《碎珊瑚》《醉黄花》《莽佳人》,穆儒丐的《新婚别》《如梦令》,冯玉奇的《月圆残宵》,陶明浚的《红楼梦别本》,赵任情的《浔阳琵琶》,程瞻庐的《风月泪史》,赵恂九的《春残梦断》,赵篱东的《美景良辰》,短篇言情小说集《再恋曲》。武侠小说:邓白云的《青衣女》,陶明浚《双剑侠》《陈公案》。侦探小说:李冉的《车厢惨案》,蹇庐的《李智侦探案》,短篇侦探小说集《巴黎防空地图》和《一○八指纹》。幽默小说:赵任情的幽默小说集《碗》。实话小说:短篇小说集《英宫外史》和《菱角血》。历史小说:穆儒丐的《福昭创业记》。 以上作品笔者没有全部见到,但就读到的一些而言,尚有可观之笔,可与“鸳鸯蝴蝶派”媲美。更重要的是笔者从中发现一条线索,其中有些作品标识为:“麒麟文库”,如《再恋曲》《巴黎防空地图》《英宫外史》《一○八指纹》等小说集。显然这些通俗小说集可能是由《麒麟》杂志中的部分作品结集而成。 笔者找到《麒麟》杂志,这是以“安慰民众”、“含养国民情操”为办刊宗旨的大众通俗杂志,每期用一半以上的篇幅,刊出了言情、实话秘话、侦探、史材、幽默、武侠等各式通俗文学。在当时的东北没有纯粹通俗文学期刊的情况下,《麒麟》杂志可算是通俗文学的大本营。对其考述,可以了解东北沦陷时期通俗文学发展的状貌及强权挤压下通俗文学变体发展的特点,亦可揭示出那时大众通俗杂志的运作方式。 一 1941年7月“满洲杂志社”正式收购了大型画刊《斯民》,并更名为《麒麟》。《麒麟》创刊号为1941年6月,月刊,终刊于1945年,历时5年,共刊出44期以上(注:笔者所见最后一期《麒麟》为1945年1月号,此期没有终刊声明,之后又刊出几期,还不能确知。封世辉先生在《东北沦陷区文艺期刊钩沉》一文中说《麒麟》终刊于1945年3月,即第5卷第3期(见钱理群主编《中国沦陷区文学大系·史料卷》,广西教育出版社,2000年4月,第565页)。但吉林省社会科学院图书馆馆藏目录标有《麒麟》第5卷第4期,笔者去查找时,此杂志已不在架上,管理员说可能早已遗失。)。32开本,每期页码在180页左右,临近终刊时88页。前五期由赵孟原任编辑人,第六期改为由刘玉璋。发行人先后是顾承运、唐则尧、黄曼秋。发行所为“满洲杂志社”。 《麒麟》杂志由文艺画报《斯民》改题而来,但在办刊宗旨上、内容和形式上,和《斯民》杂志没有连续性,完全是一本新的杂志。它所属的“满洲杂志社”,是日本国杂志之王“大陆讲谈社”设在伪满洲国的支社,时为伪满洲国最大的杂志社,除刊行《麒麟》之外,还发行东亚唯一大型电影读物《满洲映画》(注:1941年6月,《满洲映画》改名为《电影画报》。),和日本关东军机关杂志《ますらを》(日文杂志)(注:“ますらを”今写作“ますらぉ”,意思是男子汉、大丈夫。)。可见这个杂志社一边要赚钱,一边又要为“时局”效力。《ますらを》无疑是全方位效力于“国家”的杂志,《麒麟》和《满洲映画》这样的杂志是想做到“全赢”的状态,既能赚钱,又效力“国家”,同时还要能体现杂志社的一定文化品位。 《麒麟》杂志的“发刊辞”,声称为“安慰民众及含养国民情操”而创刊,是向“国家”说话。同样的意思换一种表述,“读这本杂志的人可以得到安慰、情操向上、被别人景仰”(注:《发刊辞》,《麒麟》创刊号,1941年6月,第31页。),是对读者说话。如何达到这个目的呢?《编后记》明确表示:“将用最通俗的文字,含容最丰富的趣味,这是本刊一贯方针。”(注:《编辑后记》,《麒麟》创刊号,1941年6月,第174页。)追求最大量的读者,是《麒麟》杂志的首要目的。为了辅助这个目的,杂志在发行和贩卖上也用尽心机。运用了“安慰读者的有奖征答”的现代发行策略,“花四角钱,买一本杂志,就有坐飞机旅行的机会,不费分文,机会难再,请应征从速。”(注:《麒麟》创刊号,1941年6月,第156页。)还不断扩大发行网络,除订阅和在各大书局出售之外,在新京、奉天各百货店电影院也设销售点,后来在东北各地的主要车站卖点也开始销售。杂志在发行上的经营很快就取得了成效,第1卷第8期时声称:“自创刊以来,在国内和日本颇博好评,发行部数一举突破十万,而且月有增加,前途是无可限量的。今后更向中国推进,呈于四亿民众之前……”(注:《编辑后记》,《麒麟》新年特大号,1942年1月,第198页。)在创刊两周年时,“他(《麒麟》杂志——笔者)确不辜负十万人所期待,竟走遍了满洲、中国(华南、华中、华北)以及日本。”(注:《编后记》,《麒麟》3卷6月号,1943年6月,第174页。)这其中可能有些虚数,但《麒麟》杂志的发行量在汉文杂志中确实名列前茅,甚至被说成“打破了从来一切刊物的发行纪录。”(注:杜白雨《细部底批评》,《麒麟》2卷9月号,1942年9月,第6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