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伟:三十多年前,看过一部国产电影《黑三角》。现在,已经很难说清楚那部影片的具体剧情,然而影片的插曲《边疆的泉水清又纯》却久久难忘。那首旋律优美的歌曲,三十多年来不止一次地在许多地方听到过,每一次倾听,仿佛都伴随着清纯而甜美的感受。我此时想要说的是,阅读2004年度的《回族文学》,我忽然想起了这首时常打动我的电影插曲。如果说,我们可以把文学杂志和文学作品比做是滋润人类心灵的一泓又一泓清冽甘甜的泉水,那么,编辑和出版于新疆昌吉的这一本《回族文学》便毫无疑问是一泓长久而深情地流入读者心田的清纯甘美的“边疆的泉水”。 阅读2004年度的《回族文学》,首先引起我格外注意的是小说作品。通常的文学惯例是,杂志所登载的小说的面貌总是决定着刊物本身的文学价值和文学地位。在2004年度的《回族文学》杂志上,包括“佳作选萃”在内,一共发表有二十四篇小说作品。虽然,与刊物上篇幅相对庞大的散文作品相比,小说的数量不占优势。然而,我以为二十四篇小说中还是埋藏着一定数量的“珍珠”。“鲁迅文学奖”获得者回族作家石舒清本年度有两个短篇小说发表在《回族文学》杂志上。相比较而言,《列车上》一篇显得更为出色一些。这篇小说题材上突破了石氏习惯的乡土写作的樊篱,显示出作者向更为广阔的人生领域挺进的艺术努力。自然,小说当中描写的细腻与对特殊情境下人物心理探幽析微的功夫,同样令人激赏。另一位“鲁迅文学奖”获得者红柯的《东干人》是本年度《回族文学》杂志上登载的小说精品之一。红柯用笔,历来神奇浪漫。《东干人》一篇,不写当年的陕西回民义军如何浴血天山,尸横遍野,单写义军情急突入异国他乡之后,如何以精细有致的中国农耕文化征服中亚多个游牧民族的心灵,并最终能够在异邦繁衍生息的传奇经历。小说取材角度特异,故事描写凡俗中透着丝丝缕缕的浪漫,是一篇深情款款的文字。宁夏作家陈继明是“宁夏三棵树”之一。《海棠的风》是他的最新创作成果,也是本年度可以称之为“珍珠”的作品。此篇作品风格颇似二十世纪的俄国小说名家布宁(又译“蒲宁”,1933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创作,但小说的味道却是完全中国化的。其纯正的诗意和老到的文字,实非初出茅庐者所能为。新疆青年作家徐庄成名已久,曾经被归入“新生代”。他的《爹 爷爷 我》是一篇风格迥异于其他作家的小说。其幽默夸张的描写和对生活的冷处理,都使得这篇作品明显地具有特殊的美学风貌。值得一提的还有几位青年作家的创作。马笑泉是本年度《回族文学》刻意推出的回族青年小说家之一。他的两篇小说《幼兽》和《斧头与蛇》叙述的都是少年心事,亦真亦幻,有点像刚出道时的苏童的书写。看来,楚地的梦幻之美似乎正在马笑泉的小说叙事中生长。如果能够坚守,这位回族青年作家也许会有让我们大吃一惊的一天。另外,宁夏的三位青年作家李进祥(《女人的河》)、了一容(《小说二题》)、马丽华(《第一助手》)同样显现出了不俗的小说创作实力。这三位作家是宁夏青年作家群中的后起之秀,也是能够在更大范围内引来更多关注目光的少数民族作家。 从篇目的数量来看,散文是2004年度《回族文学》发表最多的文体门类。散文一向“易学而难工”:入门容易,登上艺术的高远境界则需相当漫长之时日。散文有时不仅仅是纯粹的文字表达,更多情况下,它与人生丰富的阅历和深长的思索大有关联。甚至,人生的忧患常常会带来散文的光辉。通读2004年度《回族文学》上发表的散文作品,值得回味的也不少。王晶的《品味生活》是平俗中见真纯的文字,意切情也淳。王延辉的《散文四章》是一组阅读中国古典篇章的札记,但写得才情焕发,令人耳目为之一新。马霁鸿的《散文二章》是煞费苦心的作品。尤其是《夜步古城》一篇,文字虽短,但对丽江古城神韵的书写,已经力透纸背。其它如集中于“岁月钩沉”栏目之中的王瑞康的《银苍玉洱话回回》、周传斌的《风雨一千年——北京回族的历史与文化省思》、马龄国的《上海回族》、张鸿的《沧州回族》、子嘉的《远去的船队——广州伊斯兰文化千年血脉寻踪》等,于岁月深处寻找中国回族逐渐形成的历史轨迹,既是真实故事的叙述,也是民族精神与心灵的再次点燃。这些融历史于诗情的篇章,散发的就不仅仅是岁月深处的气息,显然,它们还指示着美好的明天。 如果从可读性的角度来衡量,“回族人物”这个专栏应该说是最受读者欢迎的刊物板块。2004年度的《回族文学》上发表了许多精彩的有关回族优秀人物的报告文学,像李健彪的《相声泰斗、幽默大师马三立》、马小弥的《不懈的追求——记回族翻译家、教育家马宗融》、李佩伦的《丁峤,我敬重的一位好人》《戏曲人生——记著名评剧表演艺术家马泰》、马龄国的《浪漫的蝴蝶——记著名作曲家陈钢》等,书写对象皆为现代以来的回族杰出人物。对这些历史人物的事迹的描写,既是对一个饱经沧桑与磨难的民族的高尚人格和品德的彰显,更是对民族传统精神资源的重新挖掘和激扬。从这个角度而言,这些人物传记体的报告文学意义不可低估。 最后,我想就2004年度的《回族文学》所存在的一些问题略论一二。其一,就小说和散文创作而言,题材上有单调性。尤其是小说内容,乡土味过浓,其它生活领域涉及过少。作为一个走向全国的文学刊物,这一点应该引起足够重视。其二,作为一本兼容文学与文化的杂志,如何将当今城市文化当中新鲜而有魅力的东西纳入其中,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我的意思是,历史与现实应该能够紧紧拥抱,因为它们总是共具一个胎盘。 赵慧:自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回族文学”之旗帜在文坛飘起,当代回族文学创作便进入了一个蓬勃发展的新时期。二十年来,在这面旗帜的引领下成长起一批各具风采、成果丰盛的回族作家。同时,我们也注意到在这支队伍里,汇聚着一批回族女性作家,她们以自己特殊的风格和气质力匹须眉,以自己在文坛上的频频亮相,吸引了人们的目光。霍达、马瑞芳、白山、陈玉霞、于秀兰、马青、丁朝君、张杏莲、梁琴、陈永萍、马丽芳、冯国华……她们的名字和文学创作丰富鲜活着当代回族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