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在文学史料工作上涉猎广泛,成果巨大。对阿英的史料工作虽然前人也不乏论述 ,但仍缺乏深入的探讨,尤其是对阿英史料学思想的较为全面和系统的研究。本文试图 通过分析、归纳阿英的史料学思想,较为全面地把握其特征和内在结构,以求理解他所 从事的卓越的工作。 阿英为什么致力于史料的保存?为什么保存这些史料而不是其他?他是用怎样的方式保 存这些史料的?诸如此类的问题,在对阿英史料学思想的梳理中,本文将努力提供一个 较为深入的解答。 “三代以上”之感——对史料工作紧迫性的认识 早在三十年代,距新文化运动的发起不过十几年的时候,阿英就已经在自觉地搜集和 保存这一运动的史料了。他在新文艺资料上的搜集之丰,也是当时文艺界人所共知的。 1934年,赵家璧为了编《中国新文学大系》,要在资料方面寻求帮助时,自然便想到了 阿英。据赵家璧回忆,当时阿英把他邀请到住处,“把藏有新文艺书籍和期刊的木箱都 打开了,我才发现上海各大图书馆所没有的书,他大部分都有,而且以初版本居多,有 的还是作者签名赠送本。大量文学期刊几乎是整套的。”(注:赵家璧《话说<中国新文 学大系>》,《新文学史料》1984年第1期,第166页。) 阿英之所以会这样自觉地搜集、保存这些资料,正在于他对文学史料工作的紧迫性, 有着不同一般的认识。1933年,阿英编辑出版了《中国新文坛秘录》,他在“前记”中 是这么说的: 一九三二年冬,因为要编《现代中国文学史》,从离开了多年的故乡,把所藏的新文 化运动初期的书报杂志,全都带到了上海。 就在翻检这些材料的时候,回想当年,不仅感到了恍如隔世,也觉得许多不曾辑集的 材料,就此埋没下去,真是可惜得很。 于是,便私自打算,想把其间重要的部分挑选出来,编成一部文献的书,既可以免散 佚,便检阅,在文学运动方面,也是很有意义的。(注:《中国新文坛秘录·前记》, 署名“阮无名”,上海南强书局1933年6月初版。) 当时的中国,正处于一个激烈变动的时期,各种思潮风起云涌,反映在文学上也是如 此。阿英在1928年写的《<现代中国文学作家>自序》中,已提到“中国文坛已经走到了 一个新的阶段”,并感慨“可是当日的斗士,有的固然还是在迈步向前,有的却因着抓 不住时代而开始反动。”(注:《现代中国文学作家》,署名“钱杏邨”,上海泰东图 书局1928年7月版。)在这样的时代,人们对不远的过去,竟产生“恍如隔世”之感,恐 怕也是情理之中的。 况且,这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也并非阿英所独有。差不多在那时,刘半农打算将 他在1917到1919年间编成的《初期白话诗稿》拿去付印,告诉陈衡哲,陈衡哲就有与阿 英类似的感想。这件事,刘半农写在了《初期白话诗稿》的序文里,阿英读了必定深有 同感,因而在自己的文章中加以引述: 中国的新文学运动,自一九一七开始以来,是将近二十年了。……虽只是短短的二十 年内的事,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已令人起“渺茫”之感。所以,作为新文学运动初期干 部之一的刘半农,在《初期白话诗稿》的序引里,就如此的记着:“当时所以搜集,只 是为着好玩,并没有什么目的,更没有想到过了若干年后可以变成古董。然而到了现在 ,竟有些像起古董来了。”而当他和当时的另一干部说到要印这部书的时候,她的回答 是:“那已是三代以上的事了,我们都是三代以上的人了。” 然而,在阿英那里,“渺茫”、“恍如隔世”或者“三代以上”,已不光是对于时世 人心的感受,而是上升为对搜集、保存史料的紧迫性的体认。在上面这段话之后,他又 接着写道: 其实,不仅回想起来,使人起寥远之想,就是在不到二十年的现在,想搜集一些当时 的文献,也真是大非易事。要想在新近出版的文学史籍里,较活泼较充实的看到一些当 时的运动史实,和文献的片段,同样的是难而又难。较为详尽的新文学运动史,既非简 易的一时的工作,为着搜集的不易,与夫避免史料的散佚,择其主要的先刊印成册,作 为研究的资料,在运动上,它的意义是很重大的。(注:《中国新文学运动史资料·序 记》,署名“张若英”,上海光明书局1934年9月初版,此据1936年9月再版本。) 除了对时世人心变化之快表示了同感,阿英更是提到了一个抢救、整理和出版史料的 问题。在这样变动的时世当中,虽然只是经过了短短的时间,那些似乎还很“新”的文 献资料,就已面临“搜集不易”,将要“埋没下去”以致“散佚”的危险了。而要改变 这种状况,就必须有人主动地对这些史料进行搜集和保存。 可以说,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个问题,才促使阿英有了进行这一工作的自觉。表现在具 体行动上,在当时有《中国新文学运动史资料》的编辑出版,接着便是为《中国新文学 大系》编写《史料索引》。 也正因如此,阿英对《中国新文学大系》的编印,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十六年来中国新文学的发展,其激急与繁复,是历代文学中所不曾有过的。所以,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