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07.20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9839(2004)06-0031-06 无可否认,这是一个历史的节点,也是那个时代的聚焦点。20世纪80年代初的大学校 园,吸引着众多国人的目光,一场浩劫之后“荒原”般的世界,百废待兴,而这时走进 大学校园的天之骄子们,无疑承载着几代人的希望和期待。他们奋发,他们思考,他们 该如何擎起祖国的脊梁,让中华民族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他们较早感应着朦胧诗人的 社会使命感和承担意识,由此也成了较早觉醒的一批被启蒙者群体。而且更为重要的是 ,他们这时已然走出了启蒙主义的乌托邦王国,开始走在了回归个人之后的行动和生命 之途上。对此,还是让我们回到历史的叙述和影像中,去窥视这一代新人和诗歌成长的 原点和轨迹吧! 场景或镜像之一:1981年9月国庆节前夕的某个晚上,在山东大学新校文史楼一间普通 的239教室里,聚集了全校各个系科大约一百多名痴爱诗歌的热血学子。这是原本属于 中文系的“云帆”诗社扩展为全校性的社团之后的第一次聚会。一个简短的仪式之后, 新的“云帆”诗社宣告成立了,并且推举出中文系78级学生杨争光为新一届“云帆”诗 社社长。其中新“云帆”主要成员还有王川平、韩东、吴滨、叶梓(小君)、郑训佐、孙 基林、吴冬培等。此次会议为了彰显诗社的存在和影响力,最终还郑重拟定了几件应马 上实施的事项:其一,由韩东负责诗社新成员接纳登记,并且规定,成员入社须交2—3 首诗以备考察;其二,适当时候举办诗歌朗诵会或召集成员进行诗歌交流、座谈活动; 再就是做出了一个更急迫的举措和决定,即马上在文史楼前两个海报栏上,举办一期庆 祝国庆节诗歌专刊,并希望藉此显示和传播自己的存在。然终因刊中诗歌如王川平的《 推石碾的小女孩》、韩东的《孔林的夜晚》与一位同学的《摇摆舞》(后改作《生命的 旋律》)等诗有所谓思想情调问题,而演化成一个事件,并且一个直接的后果是,全校 性的诗社活动终止了。然尽管如此,主要成员之间的联络却从没有终止过。经过前一阶 段对朦胧诗的狂热追逐和模仿之后,这时大家已沉下心来,并且开始清醒地意识到:如 果依旧沿着朦胧诗的路子继续走下去,至多在艺术上写的酷似朦胧诗,但却永远不能超 越朦胧诗。如何走出一条与朦胧诗不同、又能达致超越朦胧诗的艺术之路,这是那时大 家谈论最多、交流最多也思考最多的一个话题。并且也在日后各自的实验写作中,逐渐 寻找和探索出一条新路:弃绝过度的修辞、矫饰,语言自然、平实,趋近平民化和口语 化。像王川平、杨争光、韩东、小君(叶梓)等,均写出了此类典型作品。尤其是1982年 初,韩东完成了具有经典意义的《山民》、《老渔夫》(后改名为《海呵,海》),小君 (叶梓)也写出了《给流浪诗人》、《我要这样》等优秀诗作,呈现出最初探索所能达致 的艺术高度。1982年夏天,韩东被分配到西安一所高校任教,他在那里创办了民间刊物 《老家》,其作者除苏北的小海外,大都是山大“云帆”诗社的朋友。就如韩东所说, 这构成了《他们》的前身。[1]记得1982年夏天,还在大学校园的我们,便读到了韩东 从西安寄来的《有关大雁塔》,他那决绝的超越性和消解性的立场与姿态,让人们清晰 地看到了一个走上不归路的诗歌浪子的形象。 那时在西部省份甘肃,活跃着两种文学刊物,一是《当代文艺思潮》,再就是综合类 文学刊物《飞天》,尤其是其中的《大学生诗苑》,吸纳了全国各地众多大学校园的优 秀诗人。同在一座城市里的兰州大学,校园里也同样活跃着几位年轻的诗作者,比如普 珉、封新成、菲可等,于是便办了一个油印诗歌刊物《回音壁》。也正是在这期间,他 们与韩东、于坚等取得了联系,并看到了韩东的油印诗刊《老家》以及王寅、陈东东、 陆忆敏等印制的诗集,封新成也因此有了想办一本反映全国大学生诗歌创作面貌的刊物 《同代》的想法,并终于在1984年夏季得以印出。韩东在《<他们>略说》中回忆说:“ 和散布各地的民刊相比,《同代》仍以北岛开道,所不同的是在‘我们这一代’一栏里 集中了我、王寅、于坚、普珉四人的作品,后来这四人都成为《他们》中的主要作者。 ” 于坚,作为松散的大学生诗派的旗手,虽然如他所说,他并未推动或组织过什么,但 在他生活的那个城市的大学校园里,却同样有一群活跃的文学青年和诗人。他说当他入 校的时候,云大中文系已有一份学生自办的油印文学刊物叫做《犁》,他刚一入校,就 在上面发表了一首题为《池塘月夜》的诗:“现在是绝对的黑暗,我划着孤独的小船, 世界在我的心中。生命在我的桨上……。”这是其中对深夜游滇池时的一种感受的描写 ,可被当时的系领导指斥为表达了一种阴暗的心理。不久被视为异端的《犁》勒令停刊 ,而创办刊物的同学在毕业分配时都遭到了“报应”。几年后,当他读三年级时,他内 在的欲望又被引发了。他与几位低年级的同学再次申请创办刊物与文学社,这次却得到 了系主任的支持: 我们把这个文学社和刊物命名为《银杏》。成立那天,我们在会场里撒满了银杏叶, 许多老师都来了,连那个当年勒令《犁》停刊的系领导都来了。……这是我大学时代最 激动的一个夜晚,我终于做成了一件我自己想做的事。[2] 当然,打动于坚的自然绝不仅仅这一个夜晚及其事件,如果没有触动,没有深及灵魂 的感受,他恐怕也不会写下《尚义街六号》,并让此后阅读它的人们,为之一次次地想 象、缅怀甚至感动了。“尚义街六号/法国式的黄房子”,本是那时的诗人,后成为独 立制片人和导演的吴文光家的旧宅。当年,一伙吟风弄月的大学才子们,其中包括于坚 、费嘉、陈卡、李勃、朱小羊、张慈等,往往黄昏光临,打开嘴巴,高谈阔论—— ……那时,我们全倾向于将人生看成一种命运,一种整体的氛围,而忽略生命作为一 种个人存在方式,一种经历,一种运动过程,每个人对生活的感受都大致相同,朦胧诗 所暗示的一类,个个是斗士形象,悲天悯人,愤世嫉俗,自我封闭,寄希望于一个时代 整体氛围的改变而不是个人的存在方式。《尚义街六号》的写作令我摆脱了这种虚假的 命运感,它具体真实地描述了作为具体存在的一些个人,……[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