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223X(2004)06-0048-06 一 背景 1967年5月的社会骚乱可说为香港文化划下了一个分界。经历此一事件,香港人普遍认 同了努力工作、维持饱足和享受生活的人生观。社会上重视学历、技术、消费而不是文 化。社会骚乱刚过去,不少文化人已展开对香港文化的批判。有些批评香港文化基本上 是“劣质文化”,文艺“是得其‘形骸’遗其‘精髓’的……在散文中有的是假哲学观 ,却全无真感受”,[1](P12~13)有些指出香港的文学出版工作不济,作家生活没保障 ,文学数据散失,后人没有足够资料“去研究冯至的诗、李广田的散文、无名氏的小说 ”。[2](P13~14)这些批评似已肯定了一种“香港文化”正在形成,但性质却是商业的 、低级趣味的。在国内作家受政治干扰的时期,香港在保存文献方面出过一份力量。但 对于香港本土作家所面对的问题,大多没有深入开展,语焉不详。对批评者来说,“香 港文化”虽可被感知,却显然积累不厚,无从说起。 本地的文化生产大部分迎合消闲、娱乐的目的,“文化播种”已难维持在普及层面, 要进入建制(如大学)才有实现的可能。70年代,西方左翼思潮高涨,传统备受质疑,因 此像“传统”和“现代”如何衔接等问题成为学术界探讨的焦点。在平衡社会矛盾上, 港英政府逐步开放议会,增加教育经费,并鼓吹香港的成功在于安定繁荣。当“九七” 问题出现,香港人延续着并扩阔着“香港-中国”之间文化认同的问题。世界文化思潮 的输入虽带来文化上冲击,但也使香港作家能扩展视野。散文家汲取了中外古今的文学 养份,形成了一个多元化的散文写作时期。 二 多元文化情态 60年代以后,香港蜕变为一个以出口、转口贸易为主导的工商业城市,文化转变也很 明显,西方的电影、流行音乐、生活时尚等等,无孔不入地在这个几百万中国人生活的 小岛登陆。电视、广播媒体大量吸纳阅听者,对文字媒体构成了巨大压力。报章为了争 取读者,在版面上增加图片的比例以求传真,副刊大多容纳通俗性、消闲性的文字。据 1970年由香港中文大学负责的一项名为“大中学生阅读调查报告”显示,香港的大、中 学生的课外阅读风气已趋低落,所喜欢阅读的报章副刊作家大都是流行作家。[3](P146 )(注:据该项调查显示,347名接受调查的大学生表示(72.4%回答),最喜爱的作家是( 前五名顺序)三苏、简而清、金庸、黄沾、任毕明;600名接受调查的中学生表示(54.4% 回答),最喜爱的作家是(前五名顺序)三苏、万人杰、金庸、简而清、黄沾。参见魏大 公:《大中学生阅读书调查报告》。[3](P139)此外,最受大学生欢迎的杂志作家(前五 名顺序)是胡菊人、张国焘、宋凯沙、林山木(林行止)、万人杰。胡菊人于1968~1980 年任《明报月刊》总编辑,而《明报月刊》是大学生最爱阅读的杂志的第二位,胡菊人 的文章亦经常发表于《中国学生周报》、《盘古》等刊物,故较受学生注意(但事实上 ,胡氏所得的票数并不多,只占回答者70人中的3.85%)。) 社会上,崇拜西洋、东洋(日本)思想和物质的风气,同“保钓”、“关心社会、认识 祖国”、“中文运动”、“反贪污”的呼声互相冲激,报刊、电影、电视媒体扩充了受 众的感知空间,普及教育的推行都为文化传播制造了有利条件,而文学界对于日渐泛滥 的“色情书刊”、“新潮舞会”、“暴力电影”提高了警觉。[4](P4~5,64~67,204 ~205) 另一方面,对于香港文化的性质的思考,也从未间断。60年代在中学校园兴起的文社 活动虽无复盛况,青年结社、办刊物之风仍延续到70年代。尽管中学或大学一直不鼓励 本土文化的探索,但由校内校外的文社、刊物所组织的交流活动,已广泛地注意到本土 文学的发展路向。 对于爱好文学的青年来说,60年代是一个充满变动和冲突的时期。1967年暴动带来的 冲击虽然很快平息,但随着世界性学潮涌现,香港人(尤其是低下阶层)对殖民地管治的 不满而产生的抗争,已经成为殖民地管治里一个长期面对的问题。香港人受到来自文革 前后中国政治波谲云诡的影响,消极者感到香港不再安定,想定移民之计;积极者开始 试图认识中国,思考民族问题;偏激的放下头巾,展示反殖意识,(注:像《盘古》杂 志(1967~1978)在1971年后就由一份政治中立的文化杂志变成左翼色彩浓厚的杂志。70 年代文化杂志政治的多元性,不但反映港英政治尺度较60年代宽松,也表示香港人的文 化已有共识(就是努力挣钱、不谈政治的文化,政治议题不足以动摇香港资本主义的根 基)。)乐观的体认香港青年一代具有“乐天知命”、“辛勤工作”而又能“寻欢作乐” 的特质。[5](P46~51)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寻求“归属感”的时期。香港人逐渐意识到 一种“香港文化”的存在以及它对生活的必要性。学术界有见于香港文化的薄弱和中国 文化的花果飘零,对“传统”的探索亦广泛展开。比较一致的观点是:香港地位特殊, 资本主义经济和自由的生活方式暂时不应改变,在价值观迅速改变的年代,应尊重个人 价值。[6](P116~131) 香港作家逐渐了解到:在此时此地的香港写作,要有独立的声音,不能盲目跟风。曾 是大学生最爱阅读的杂志作家胡菊人(1933-),表明自己写作的态度是“什么都可以谈 ”,不忌“杂乱无章”,目的是“表达一个观点、一种态度、一个基本立场,一些肺腑 之言”,[7](P4)他赞扬卡缪(Albert Camus)在绝望中的承担精神,也为殷海光著书被 禁抱不平,既解释现代文学何以充满焦虑,也批评现代文学失去希望和光明。作为一个 立足香港的知识分子,胡菊人更意识到香港本土文化的缺陷。他形容香港文化是“铜钿 文化”、“杂种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