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6983(2004)06-0043-05 一、寿生出道时 20世纪30年代,是新文学运动的第二个十年,也是我国文坛上大事迭起、文学流派纷 呈的时代。1930年3月2日以鲁迅为首的左翼作家联盟在上海宣告成立,1936年“左联” 解散。这前后又出现了“国防文学”和“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两个口号之争,其 文学运动的中心是在上海,乃至于后来发展为一种宗派之争。这一时期,我国涌现了一 批永垂史册的优秀的长、中、短篇小说。此期的作家,有的体现出政治型的心态,有的 则更侧重于人文型的心态。前者占据了此期文学的主流地位。 本文所要论述的主人公寿生,原名申尚贤(1909—1996),贵州省务川县人,在贵阳初 中毕业后,1929年与同学一道闯进了北平,1930年考上汇文中学高中就读。1933年起, 做了北京大学的“偷听生”。为何偷听?主要是学业偏科,他国文和英文俱佳,但数学 太差,两次没能考上北大。对于其“偷听”,胡适专有描述:“有人说,北平沙滩一带 ,从北河沿直到地安门,可说是北平的‘拉丁区’。在这里,有许多从各地来的学生, 或是预备考大学,或是在北大的各个系‘偷听’,或是自己做点专题研究。北大的‘偷 听’是一个最有趣的制度:‘旁听’是要考的,要缴费的;‘偷听’是不考的,不注册 的,不需交费的。只要讲堂容得下,教员从不追究这些为学问知识而来的‘野学生’。 往往讲堂上的人数比点名册上的人数多到一倍或两倍以上。‘偷听’的人不限于在沙滩 一带寄住的学生,其中也有北平各校的学生,但多数是那个‘拉丁区’的居民。寿生先 生也是这个‘拉丁区’的一个居民……”(见二十三年(1934)第131号《独立评论》上胡 适为寿生《论走直道儿》一文所写的《编辑后记》。)这种偷听的身份让他没有人管束 ,没有学业的压力,而能自由地读书、听讲、写作。这也是寿生很满意的一种生活方式 。 1934年至1936年在胡适主编的《独立评论》上发表了12篇时论,11篇小说,在《国闻 周报》上发表了1篇小说。在胡适主编的《风谣周刊》上发表了他搜集的贵州歌谣若干 首,并撰写了论文。(这是寿生去世后,其长子在北京请中国社科院文学所研究员刘扬 中帮助查找的,主要只查阅了《独立评论》,因缺乏线索,所以不够完全。)1937年北 平沦陷后,寿生又回到了故乡蛰居,直到其88岁高龄去世,60年来在文坛上销声匿迹, 就连其亲属子女,也对他当年的文学历程并不知晓。 二、寿生作品的特色 寿生在文坛上出现的时间只有两年,而且是在他在北大偷听之余写作的。 寿生这个时期在文坛上以时论、小说、歌谣全面出击。笔者以为,歌谣是其根,小说 是其形,时论是其骨。 寿生搜集发表的歌谣并不多,在胡适主编的《歌谣周刊》上刊发过四期。但这些歌谣 特别有厚积薄发的意味。其1937年发表于《歌谣周刊》第二卷32期上的《我所知的山歌 的分类》,将山歌分为号子、风流歌、虼蚤歌、盘歌、骂人歌五类,并在各类中又对在 各种情景下所唱的歌加以细分。号子里面分为号头、催工歌、催饭歌、催放工歌、谢主 歌、讥主人歌、讥工程歌等。他搜集的歌谣有家乡务川的,也有省会贵阳的。笔者在这 些歌谣中信手拈出几句,就可看出其内容丰富而有趣。比如号头唱的:“清早起,早早 起,头不梳,脸不洗,搬起鼓儿就走起。”而讥主人歌唱道:“太阳出东门纳伟,主人 叫工程喽为,工程来得早呵为,捱住不下田勒为,将自才下田喽为,薅其少午(午饭)阵 勒为,‘二场拿是(给)你’丫伟,‘拿去要称盐’喽为,晒火窝,呀火为,晒火阳晒火 为!”这首歌看似纯客观地唱出了干活的一个过程,但通过歌者不能及时领酬的现象, 委婉地讥讽了主人的不守诚信——要推到下一场才付工钱,雇工却急着要等这钱去称盐 吃。盐是当年贵州老百姓最匮乏之物,盐价之昂贵被概括为“斗米斤盐”。因为雇主和 雇工是长期的雇佣关系,所以,歌者不可能直接讨付,只有委婉陈情。这种歌谣的搜集 ,足以见得寿生原本就生活在民众之中,对他们窘迫的生活境况和有求于雇主又不满于 雇主的心态有着细致入微的体察。风流歌中有一首,是摹拟女子口吻对乡间婚俗陋习的 揶揄、抨击:“十八小姣三岁郎,夜夜都要抱上床;睡在半夜要吃奶,‘我是你妻不是 娘!’”这种苦涩的幽默植根在寿生故乡的土地上,也植入了寿生为文之魂。在那个年 代,这些下里巴人的东西很少进入文学艺术的殿堂,社会的上层人士乃至于一般文化人 (除少数的民间文艺学、社会学研究者外)没有充分认识其价值,没有做过系统的搜集研 究,甚至有的还对其采取不屑一顾的态度。在贵州汉族地区的乡里,“良家妇女”也不 能唱一般男人可以唱的山歌,唱山歌乃“读书人”所不为。然而,寿生却从童年时期起 ,便放下书生的架子,成为搜集山歌的有心人,并将其视为至珍。这些老百姓世代传承 或随口吟唱的歌谣、这些黔北农村生活是寿生作品的底蕴,歌谣是寿生作品的根。这是 寿生独有的优势,也构成了他作品浓郁的乡土特色。另一方面,这些歌谣因其原汁原味 ,没有受到意识形态的干扰,是20世纪初年黔北农村生活的写照,对现今民间文学工作 者尤其有着真实文本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