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良辅字尚泉,是明代嘉靖年间寓居昆山、太仓的昆曲音乐家。现传魏良辅的《曲律》,是有关昆曲唱法的理论著作,中国戏曲研究院编定的《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第五集曾收录点校,1959年由中国戏剧出版社排印出版(1980年重印),书前《曲律提要》介绍其明代的三种版本是: (一)明万历四十四年(1616)周之标选辑《吴歈萃雅》刻本,有二行标题,第一行题作《吴歈萃雅曲律》,第二行题作《魏良辅曲律十八条》。 (二)明天启三年(1623)许宇选辑《词林逸响》刻本,题作《昆腔原始》(十七条)。 (三)明崇祯十年(1637)张琦(楚叔)选辑《吴骚合编》刻本,题作《魏良辅曲律》(十七条)。 《论著集成》排印的《曲律》,即以《吴歈萃雅》本作为底本,再参校了其他二个本子。1960年暑期,我到路工家里亲眼见到路工在清初抄本《真迹日录》中发现的魏良辅《南词引正》[1](P272—281),题署为:“娄江尚泉魏良辅《南词引正》,毘陵吴昆麓校正”,“嘉靖丁未(二十六年1547)夏五月金坛曹含斋叙”,“长洲文征明书于玉磬山房(真迹)”。经过比勘,才发觉《曲律》是《南词引正》的节录修改本[2]P236—241。1961年《戏剧报》七、八期合刊发表了钱南扬的《南词引正校注》[3](P89—108),钱先生依据《吴歈萃雅》、《词林逸响》、《吴骚合编》和崇祯十二年(1639)沈宠绥《度曲须知·律曲前言》中有关魏良辅《曲律》的条文,与《南词引正》进行了核对,校出了各本的异同之处,阐释了《南词引正》被一改再改的基本情况。 1984年5月,台湾学生书局出版了王秋桂主编的《善本戏曲丛刊》一、二、三辑,第二辑中有明万历三十年(1602)秦淮墨客选录的《乐府红珊》,由于没有找到明刻原本,便以大英博物院所藏清嘉庆五年(1800)积秀堂覆刻本予以影印。2002年3月,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续修四库全书·集部戏剧类》也影印了积秀堂本《乐府红珊》。我曾多次细阅,发现书中《乐府红珊凡例二十条》,实际上是最早改成的魏良辅《曲律》。另外,我又在北京图书馆善本部查得明万历本《乐府名词》,发现该书卷首残存的《曲条》,也是魏良辅的《曲律》。这两个本子与《吴歈萃雅》等四种本子的文句又有不同,有些文字更接近于《南词引正》,这就为魏良辅曲论文本的演化提供了新材料,值得进一步研究。 《乐府红珊》的内容 《乐府红珊》书名全称是《新刊分类出像陶真选粹乐府红珊》,题署为“秦淮墨客选辑,唐氏振吾刊行”。卷首有《校正乐府红珊序》,署名为“万历壬寅岁孟夏月吉旦秦淮墨客撰”,序后是《凡例》。经查考,秦淮墨客是纪振伦的别号,他曾编写小说《杨家将演义》,作有传奇剧本《七胜记》、《折桂记》、《西湖记》、《三桂记》和《霞笺记》等七种。唐振吾是金陵书坊广庆堂的坊主,纪振伦的《七胜记》、《折桂记》等传奇,都是“金陵唐振吾”刊行的。万历壬寅是万历三十年(1602),即是《乐府红珊》序刻的年代,比万历四十四年刊行的《吴歈萃雅》早了十四年。 所谓“陶真”,原是宋元明说唱伎艺的一种(注:南宋西湖老人《繁胜录》记载:“唱涯词只引子弟,听陶真尽是村人。”(1917年商务印书馆《涵芬楼秘笈》第三集本)。),但没有留下具体的作品。明代书商故作狡狯,把唱昆曲说成是唱陶真,给《乐府红珊》标上“陶真选粹”的名号,以此作为奇货招徕顾客。现今我们细看《乐府红珊》的内容,发觉它实际上是昆曲选集(不能把昆曲等同于陶真)。但此书所选不是昆曲文学本,而是舞台演出本。我认为,《乐府红珊》是昆曲折子戏选集,所以其《凡例》采录了魏良辅唱曲论著的条文。全书共十六卷,分卷选录当时舞台上流行的昆曲台本,曲白俱全,对于昆曲盛行情况和昆曲演出史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实证价值。如卷一《庆寿类》选了《升仙记·八仙赴蟠桃大会》、《香囊记·张九成兄弟庆寿》等八折,卷二《伉俪类》选了《琵琶记·蔡议郎牛府成亲》、《紫箫记·李十郎霍府成婚》等五折,卷三《诞育类》选了《断机记·商三元汤饼佳会》、《白兔记·李三娘磨房产子》等五折;其他各类依次为训诲类、激励类、分别类、思忆类、捷报类、访询类、游赏类、宴会类、邂逅类、风情类、忠孝节义类、阴德类、荣会类,累计选录了六十一个剧目一百折戏,其中第九十九折《洛阳桥记(四美记)·蔡端明母子相逢》有目无辞,所以实选九十九折。 首先接触到明刻本《乐府红珊》的现代学人是李家瑞,他在1937年6月17日的《中央日报·图书评论周刊》第五期发表题为《陶真选粹乐府红珊》的短文报道:1934年10月他在杭州吴山路一家书铺中见过此书原刊本。他说:“我遇到这一部书,自然是喜出望外,但是我细心一看,这书照书目应有十六卷,现在还缺一本。书铺老板答应我再找,叫明天再去拿。此时我应该把这五本先买回去,一时大意,仅想明天来拿全书呢。不想明天来也,主人出去了;后天来也,主人没有回来。我又忙于要回南京。”后来托人再去问时,“连那五本都不见了”,从此迷失,不知下落。由于他未及细看内容,单凭印象就说这是“陶真”选本,害得叶德均和陈汝衡都根据他的报道把《乐府红珊》当成了硕果仅存之明代陶真选集。可是叶、陈两人都没有见过《乐府红珊》,便只有转引李家瑞的说法,以讹传误。叶德均在《宋元明讲唱文学》中说:“这书是十多年前友人李家瑞先生在杭州书肆发现,因缺首册(按:李文未说缺首册)而没有买回。据他说,原书计四册(按:李文说见到五本),十六卷,选录当时流行的说唱陶真若干种。”[4](P24),陈汝衡在《说书史话》(作家出版社1958年版)第五章第四节中,也以此书作为陶真文本的实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