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结束后,在西方又一组关键词——种族、民族、族性应运而生。前苏联解体后,那些实现民族独立的国家,不是因为民族独立而万事大吉,而是带来了又一轮民族问题的裂变;东欧各民族国家又掀起回归跨越国家的西方地域性组织——欧共体的浪潮;巴尔干地区的种族与民族问题仍是扑朔迷离;这些都是以世界性民族问题的重新展开为鲜明时代背景的。“如果说20世纪是国内、国际之间阶级对立和斗争的世纪,那么21世纪应该说是种族、民族、族性之间对立和争端的世纪。”[1]这些就是引起学术界广泛兴趣的魅力所在。被现代化和工业化浪潮吸纳的原住民、族群、部落、少数民族,虽然都在不同程度上接受了主流文化和现代生活方式,但是他们对民族感情所表现出来的执着性大大出乎人们意料之外,使得民族问题在重新活跃的同时,又蒙上了极其复杂的时代特征。除人们所熟知的种族和民族概念之外,族性作为民族理论的外延性概念和新的学术用语被人们所关注。本文将对种族、民族、族性原理的一些连贯性问题、族性概念的范畴以及多元文化主义各种模式简单阐述和探讨。 一、“族性”一词的一般定义 ethnicity(注:ethnic group和ethnicity两个术语在词义上几乎相同,都指某一个族群共同体,但强调其特殊性和倾向性指标时,用ethnicity时候较多(如日本民族学界),是一种学术用语,本文也沿用其法。然而对其中文译法也有诸多类型,本文采用了国内通常使用的ethnic group(族群)和ethnicity(族性)的译法。)一词的最初含义是“异教徒”的意思。上世纪30年代,美国对城市外国移民进行地域调查时,就把他们称之为“族群”(ethnic group),这就是对它的最早称呼。在日本百科全书《广辞苑》里,对ethnicity如下记载:“在国家体制下,一部分人群,以共同的文化指标作为弘扬归属意识的同时,对外也维持自豪的主体意识。不仅具有民族归属意识,而且根据形势的变化将产生政治运动的特性。”随着美国移民人数逐年增长,移居者的传统文化和生活习惯在同化的压力下趋于淡化时,保持民族的独特性和同一性意识反而加强,与那些具有浓厚的传统文化和生活习惯的民族比起来,已演变成新特征的“族群”。学术界主要强调他们的主观特征(意识、感觉)作为其集合体性情的指标。它不像民族概念那么古老,而是伴随着现代化浪潮出现的新人类集团,它与民族之间的主要区别在于: 第一,所谓的“族群”是指移民、难民和被强制的移民等从传统居住的地方离开,到新的地方和国度去的人群,在新生活环境里逐渐失去原有的传统文化和语言、生活方式,但对自己的出身民族仍将具有民族认同意识的社会集团,关于这一点以日韩国人姜信子的文章作为典型例子摘录一段。 ……离开朝鲜半岛在日本生活,说日本话,体验被歧视,以日本文化和家庭内朝鲜文化为基础,在日本构筑韩国人、朝鲜人社会的就是我们在日韩国、朝鲜人。像我这样正在日本学校读书的第三代,不知道朝鲜半岛的土地和空气,也不知道作为自己国语的朝鲜语,所知道的只是朝鲜民族的血液在我体内流淌着。[1] 像姜信子这样在日第三代年轻韩国、朝鲜人的现实是,几乎与日本人差不多而不是真正日本人,也不是真正韩国人、朝鲜人,只是具有“在日韩国人、朝鲜人”这种独特文化和意识的,以血缘纽带维系民族认同感的人群。而民族则是在自己原住地仍旧保持着传统文化和语言、生活方式以及由此而决定的价值、规范体系、文化、宗教的人类集团。在西方学术用语中“前者为象征性民族,后者被称作传统性民族。”[1] 第二,是否主导民族的问题。族群(ethnicgroup)作为东道国社会内的象征性少数民族集团被限定在狭义定义上时,与其对称的主导民族将提升为国民,就成为我们通常所说的具有行使民族自决权的nation。(注:英文nation一词属多义词,如“民族”、“国家”、“(全体)国民”等,本文所指的nation是“民族”的意思。)对作为象征性民族的“族群”来说,与其说民族自决,不如说民族承认、争取民族平等和民族保护才是首要,因此,起初的含义简言之,不主张民族独立的“族群”。(注:因论文体系的需要,本文主要采用日本对ethnic group和ethnicity的释义办法。实际上国内学者也对ethnic group术语的含义、界定和应用有较为详尽的阐述和论证,参见郝时远:《Ethnos(民族)和Ethnic group(族群)的早期含义与应用》,《民族研究》2002年第4期和徐杰舜:《论族群与民族》,《民族研究》2002年第1期。还有许多,因篇幅有限不一一例举。)如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的族群和少数民族以及原住民应属于此范畴。但是以上世纪80、90年代,东欧、苏联和巴尔干地区民族自决和独立浪潮为契机,以原属少数民族的各民族集团发生裂变,形成许多民族国家的现实为依据,西方学术界将族群的原有概念外延化,认定民族和族性概念是动态的而不是静态的,根据政治形势的突变,主导民族和少数民族之间的地位可转换,就是说原来被称之为少数民族集团可以提升为具有民族自决权的,有资格组成国民国家的nation,而原先的主导民族反而下降为少数民族集团(如除俄罗斯以外独联体各国内的俄罗斯民族),并且这种转换只是在政治地位上,而不是在文化上的变化。按此推论,族性概念不仅具有二元特征,而且变得与民族概念相差无几。这些定论和概念在本来模糊不清的ethnic group术语又蒙上了一层复杂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