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到底是什么?如何把握和回答文化的本质属性?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好回答的问题 。不同的学者,不同的理论范式,乃至不同的学术立场,对此问题往往有着不尽相同的 回答。近些年来,随着理论研究的深入,特别是现代化实践活动的清晰展现,愈来愈多 的学者逐渐认识到一直以来那些凌空蹈虚式的抽象的文化定义远远不能回答文化的实质 到底是什么问题。本文认为,文化在整个社会结构中与经济活动之间密不可分的关联, 昭示着我们必须从理论与实践的统一所提供的必然性、可能性来看待文化的本质属性, 进而把握它在整个社会结构中的结构与功能。可以明确地说,文化的经济属性,是文化 诸多属性中非常重要的属性,由此也决定了文化具有特定的经济功能、产业功能。在此 ,我们可以分别从文化本身与生俱来的属性,特别是文化在整个社会系统中的地位及种 种表现,来把握文化的经济属性问题。前者可称之为一种相对静止的视角,后者,则可 称之为相对动态的视角。 “文化”,是一个人人都熟悉,但又难以准确界定的概念。古今中外,众说纷纭,莫 衷一是。据不完全统计,至今给“文化”所下的定义,就不下260种之多。倘若从静态 视角来看,文化的本质属性及其功能,最突出的就表现为教育性。正是文化的教育属性 ,使文化与经济的发展之间具有了深刻的、天然的内在联系。“文化”,在拉丁文中为 Culius,是从Colere演化而来的,其本意是开发、开化的意思;在德文中为Kultur,法 文为Civilision,Culiure等,英文中为Culiure,意大利文中是Culture,其词根在演 变中都保留了“开化”、“开发”的本初意义。所以,在西方,文化从来就表征着由于 人类的活动,主要是在思维和理性方面的发展,而引起的个人生活和社会生活不断地向 文明的发展。“开化”、“开发”在这里实质上也就是教化。 “文化”这个词在中国古代文明中,是指文治与教化。如《周礼》就讲:“观乎人文 ,以化成天下”。汉代刘向(公元前77~6年)所撰《说苑·指武》中说:“凡武之兴, 为不服也;文化不改,然后加诛”。南齐的王融(468~494年)则在其《三月三日曲水诗 序》中说:“设神理以景俗,敷文化以柔远”。显然,这些都是把“文化”作为“文治 与教化”来加以理解和解释的。 如果从现代语境来看,这一点当会更加明确。以英语中的“Culture”为例,其最权威 的涵义是“人类能力的高度发展,身体的锻炼,精神、心性的修养”,由此派生同时还 兼有诸如“教育”、“培养”、“教化”、“训练”、“修养”等意义,而在此种涵义 上,“Culture”与“Education”(教育)、“Enlightenment”(启蒙、教化)的涵义是 一致的。(注:参阅《牛津现代高级英汉双解辞典》,(新版本)上册,第288页,第378 页,第392页,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5。)因此,从“文化”一词的词源学意义 看,无论中西,都着重赋予其以“教育性”这种涵义。文化的教育性,主要通过继承与 传递来体现出来。也就是说,它凝聚着人类各种知识与技能,通过传承而代代相习。这 是人类的一切实践活动,特别是经济活动得以不断发展下去的一个内在因素。所以,仅 就逻辑的意义来看,文化的教育属性,与社会的经济活动之间,不能不说有着一种与生 俱来的密不可分的天然联系。 从静态视角来看,文化的本质属性及功能还表现于它所具有的“内源性”。“内源”( Endogenesis)是生物学中的一个概念,原指生物细胞在机体内的内发形成。这里我们借 用它来喻指一个国家或民族的文化是在其内部所产生的。与文化的教育性侧重于继承与 传递不同,文化的内源性主要表征文化所具有的生生不息的创造力或创新能力,强调自 我创造的内部努力。在这一层面上,我们或许可以毫不夸张地讲,科学与技术应该是反 映民族的文化水平的最重要标志之一。因此,文化的内源性,使文化与本民族的科学技 术的发展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成为科学技术的重要构成背景与构成因素之一。显而易见 ,文化也就必然不是脱离于或者游离于经济发展之外的什么东西。文化与经济原本就是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浑然不分的一体。 倘若从动态视角着眼,或许可能更为清楚地表明文化与经济不仅有内在同一性,而且 也决定了文化与经济的双向互动关系。从这个层面来看,文化的本质属性及功能,首先 在于其实践性。在此,重温一段马克思的经典观点,将有助于我们对问题的理解。马克 思在他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中曾指出:“自然并没有制造出任何机器、机车、电 报、自动纺棉机等等。它们都是人类工业的产物;自然的物质转变为由人类意志驾御自 然或人类在自然界活动的器官。它们是由人类的手所创造的人类头脑的器官;都是物化 的智力。固定资本的发展表明:一般的社会知识、学问,已经在多么大的程度上变成了 直接的生产力,从而社会生活过程的条件本身已经在多么大的程度上受到一般知识的控 制并根据此种知识而进行改造。”(注: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第三分册(18 57~1859年),人民出版社,1963年版,第358页。)在这段话中,“物化的智力”,“ 社会知识、学问,已经在多么大的程度上变成了直接的生产力”,以及知识控制并改造 自然及社会生活的一系列见解,都不容置疑地揭示了文化的实践属性。文化的实践性, 也就在于“文化”实质上也就是“人化”。“人化”,也就是人类通过劳动,即“自由 自觉的活动”,使自然打上人的意识、目的的印记,变成为人的作品,成为人的本质力 量对象化的表现。人是文化的创造者和文化历史活动过程的主体,从历史活动这一动态 视角讲,文化的本质必须由人的本质来加以理解。 马克思主义文化观的深刻之处,首先就在于它是从现实的人的实践活动出发,来考察 文化的本质属性及功能的。从马克思一系列哲学、经济学的论著中,我们不难获知:从 事文化活动与文化创造的人,并不是某种抽象的人,而是历史的、现实的、具体的、社 会的和实践的人。马克思就曾经从发生学意义上揭示了人类的文化活动首先就隶属于感 性的物质生产劳动,“宗教、家庭、国家、法、道德、科学、艺术等等,都不过是生产 的一种特殊方式,并且受生产的普遍规律的支配。”(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 2卷,第682页。)这样,劳动、实践等人类有意识有目的的自觉活动,便确证着人的“ 类存在”,这既是人的真实本质所在,也是文化的本质所在。以物质生产劳动作为最基 本形式的人类实践活动,一方面固然依赖自然,受自然生态环境所制约,另外一方面, 也按照人类自身的目的和要求不断征服自然、改造自然,创造出人化的自然。物质生产 实践活动中的积极要素——社会生产力,不仅仅创造出人化的自然,即所需要的物质的 世界,而且创造了人本身及其社会联系和社会关系的全部丰富多样性。而劳动产品的真 正意义和价值,也不仅仅在于满足人们吃穿用住行的需求以维系人类自身的再生产,而 且还在于人类在生产过程中所发挥、所产生和所获得的创造天赋、聪明才智、力量、勇 气、爱好、情感、技能、经验、知识、人际交往和道德规范,升华出精神上的满足、愉 悦以及美感。所以,作为最根本的人类劳动实践活动,当然其中也包括人类的文化创造 活动,创造了自然,创造了人类社会,创造了人本身,而且也创造了诸如艺术、宗教和 哲学等人类精神文明之花果。因此,可以说,文化所具有的实践本质,决定了其最基本 的社会历史功能,就是能动、自觉地参与、创造并影响经济活动这一最为本质的功能。 文化的经济属性与功能,是文化实践性的集中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