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生态人类学是文化人类学的一个新兴分支学科,它以人类的社会行为及其生态后果为 研究对象,力图通过系统的资料搜集去阐明人类的社会活动对所处生态的影响,其中包 括正面和负面的影响,以便进一步弄清人类社会与所处生态系统的互动关系,从而找出 对付生态环境蜕变的措施,在实践中去探求生态资源可持续利用的最佳模式。很明显, 生态人类学是人类社会在20世纪末面对生态危机挑战的背景下,将文化人类学与生态系 统、生态学相结合的产物。由于它是一门新兴的学科,因而资料搜集方法和资料分析手 段都有待进一步完善。我们根据几年来的研究实践结合我们对生态人类学理论架构的理 解提出了一个资料搜集的调查大纲,原则性地规定了从事生态人类学调查的对象、范围 及其生态意义,准备按照这一大纲在我国西南地区的八个点上展开系统的调查,以便验 证我们对生态人类学理论架构的理解在多大程度上符合事实。为此,我们通过本文将撰 写的调查大纲和相关说明予以公布,以供学术界共同参与到这一领域的调查研究中来, 并对我们的调查大纲提出批评建议,使之进一步健全完善,共同为生态人类学的基础理 论研究作出贡献。 本大纲的制定立足于以下理论假设:人类社会客观上存在着民族文化的分野,按照不 同民族文化建构起来的社区在生态行为上必然具有一定的共性。这种大致趋同的生态行 为,肯定会对所处的生态系统构成一种持续性的社会作用力,这样的社会作用力必然会 导致生态系统的一些组成部分发生变异,其中就包括对生态系统有利的和不利的作用。 如果这样的作用力处于相关生态系统可以承受的范围内,那么相关民族文化在运行过程 中导致的生境变异仅仅是在一定的程度上偏离自然生态系统。人类社会与相关的自然生 态系统保持着一种共生关系。人类社会和相关生态系统都具有可持续的发展能力。为此 ,生态人类学调查就是通过系统的资料搜集逐一证实当前哪些民族文化在其正常的运行 中能够做到与相关自然生态系统保持稳定的共生关系,这是我们所探求的理想的人地关 系状况,如果不能够做到这一点,不论是人类社会的发展受到阻滞,还是相关的自然生 态系统发生了不可逆转的蜕变,都是属于不正常的现象。对于这种现象,我们的田野调 查工作就是希望通过对资料的系统搜集和归纳排比,更为深入地查明人地关系失衡的各 种原因,以便采取相应的救治对策。 各民族文化是一个具有自组织能力的复杂体系,它具有能组织其成员从事有计划的生 物资源利用和生态环境维护的功能。在这种利用与维护的过程中,相关的自然生态系统 必然发生变异。这种变异后的生态系统会因民族文化而异,并具有了该种民族文化的社 会属性。这种经由民族文化引导,通过人为加工的方式,被赋予了社会属性的次生生态 环境,就是该民族的生境。民族生境是人为社会与所处自然生态系统的中介形式,人类 社会总是在不同的民族生境中获取生命物质和物质能以维持人类社会的发展与延续。因 此,生态人类学调查的对象正是在各民族的生境中客观存在的生命物质和物质能的转化 形式及转化规模,并将这样的调查结果与所处的原生自然生态系统相比较,从中发现其 间生命物质和生物能转化的差异。将上述调查结果与纯自然生态系统相比较,便可发现 其差异性。未经人类开发利用的自然生态系统,则是数据分析的参照系。通过这些参照 系,揭示民族生境中生物物种构成、各物种的生长规模以及各物种之间的依存制约关系 同自然生态系统之间是否已出现了多大的偏离,由此关注到民族生境中目前尚客观存在 着哪些人力和自然力难以恢复的自然生态环境创伤,这样的内容亦将成为我们展开生态 维护的重点对象。 各民族所处的自然生态系统同样是具有自组织能力的复杂体系,人类社会的作用力在 一定范围内改变了生态系统的同时,自然生态系统也会作出相应的反馈,而生态系统所 受到的创伤在经过一段时间后可以自我恢复,一方面维护了自身的健康、存在,另一方 面又可以提供给人类继续使用。各种生态系统中的生物物种也会在人类社会的干预下获 得一系列新的适应能力,使自己不仅在自然状况下繁殖、繁衍种族,也可以在人类的社 区中生长繁殖,延续种族。此外,在人类的干预下,生态系统可发生相应的变化,以适 应与人类社会的共存。总之,不同民族文化对所处生态系统的利用和改造极其复杂,自 然生态系统对人类社会的干预,其反馈也是极其复杂的。这种两大复杂系统之间互为作 用、互为反馈的偶合运动是一个无限延续的过程,而人类社会正是在这个过程中获得发 展与延续。因此,生态人类学的田野调查就是要通过系统的资料搜集去揭示这种复杂的 偶合互动关系。 与自然生态系统相比,各民族文化在这一偶合的互动过程中,始终处于能动地位。生 态人类学的资料搜集,核心是人的生态行为。这种生态行为具体表现为众多的方面。比 如,各民族选择利用哪些生物物种,如何利用这些生物物种,如何支持这些生物物种的 种群规模扩大,以利于人类的利用。与此同时,又必然对不同生物赋予了不同的社会属 性和价值评估。了解到这方面的内容和搜集到这方面的系统资料,将有助于归纳出相关 民族的生态行为特点。一旦这样的归纳完成,相关民族对自然生态系统的正面和负面作 用就可以得到一个全局性的了解。我们正基于上述理解,总结出生态人类学的田野调查 必须查清的七个方面内容并编制进调查大纲中。经过2004年暑假在广西、贵州和湖南三 省区的田野调查,凭借所搜集到的资料基本上可以满足归纳相关民族生态行为的需要。 既然是偶合互动过程,那么民族文化与生态系统之间的互动关系自然不会停留在同一 水平上。如果按照同样的内容相互作用,这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民族文化社会作 用力的变动,随着相关自然生态系统的改性,偶合互动双方的作用,反作用都会发生相 关的变迁。由此,生态人类学的调查不仅需要满足共时态的资料搜集,而且还需要借助 历史文献查对各民族在不同历史时期主要利用哪些生物物种和如何利用这些生物物种, 其查阅的对象和范围同时也要以本大纲为依据。凭借历史上记载的这些残存资料,再借 助文化人类学的文化要素整合分析办法,尽可能恢复各民族不同历史时期的生态行为及 其生态后果。对历时态与共时态的生态行为进行排比,使我们有可能看到不同生态行为 所导致的不同生态后果,在这样的基础上探寻最佳的资源利用方式就将成为可能。通过 我们在贵州、广西、湖南三省区所开展的“少数民族文化中的‘生态知识’研究”项目 调查,可以进一步廓清各民族的资源利用变迁脉络,进而弄清他们在当前的资源利用的 利弊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