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代意识的冲击下,这种光荣与梦想正在发生着异变,而在经济大潮的汹涌澎湃中 ,伦理人文与诗意话语更是遭遇了全球性话语与消费神话的严峻挑战。 以鲁文化为核心的儒家文化是中国文化的正统,这就对齐文化形成了长期的遮蔽与抑 制作用。 这种现代性危机虽然始于这两大地域人文,但它无疑代表着中国文化在当代所面临的 真正的威胁与危机。 笼统地讨论齐鲁文化的内涵,很容易掉入大而无当的陷阱。将齐鲁并提,把它们纳入 一个体系,更有削足适履的嫌疑。事实上,齐文化和鲁文化具有明显的差异。齐国地处 沿海,多种经济形式并重,有着悠久的商业传统,富于创造精神,文化具有兼容性与开 放性;鲁国地处内陆,是典型的农耕社会,注重信义与伦理,表现出明显的守成倾向, 文化具有单一性与排他性。齐文化崇水,是智者型文化;鲁文化乐山,是仁者型文化。 以鲁文化为核心的儒家文化是中国文化的正统,这就对齐文化形成了长期的遮蔽与抑制 作用。现在人们探讨齐鲁文化,普遍地忽略了齐文化的历史与现实意义。 齐文化与鲁文化具有互补性,前者具有较强的创新活力,崇尚新生事物,信奉强者生 存的竞争法则;后者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蕴,不事张扬,提倡“尊尊而亲亲”,重视秩序 和规范。耐人寻思的是,齐文化与鲁文化似乎至今仍然处于游离状态,胶东半岛与山东 内陆的经济文化形态,反差相当明显。济南地处齐鲁交汇地带,但作为长期的政治文化 中心,打上了鲁文化的深深烙印,中庸思想渗透到城市的各个角落。青岛作为海滨和新 兴城市,受到了齐文化和西方文化的相互影响,商业文明较为繁荣。一个十分有趣的现 象是,济南人与青岛人相互看不起,在一些网上论坛里,更是形成两军对峙的局面,相 互攻击对方的短处,为自己的弱点辩护。在他们看来,济南与青岛是水火不容的两种文 化。这当然是矫枉过正,从双方誓死捍卫的姿态看来,爱面子就是他们的共性。 林语堂在《吾国与吾民》中说:“‘面子’的意义,不可翻译,亦无从予以定义。它 好像是荣誉而不是荣誉,它不能用金钱购买却给予男男女女一种实质的光辉。”“面子 ”和儒家典籍《论语》、《孟子》、《大学》、《中庸》中反复提到的“耻”密切相关 。中国人普遍地爱面子,但山东人表现得尤其突出。 正因为怕“丢面子”,山东人十分看重别人的评价,也习惯于遵照法则行事,尽量地 减少个人所要承担的风险,唯上唯书,不敢突破条条框框。按照老祖宗的话办事,凭老 经验办事,最不容易失去面子,即使捅了娄子,也有开脱的理由。与此相应,“官本位 ”现象十分突出,强势政府无处不管,习惯于直接干预经济,国有经济所占比重过大, 民间力量发育不足,民营经济发展相对缓慢,外向型经济与江苏、广东等南方发达地区 相比,也显得比较薄弱。但这种“礼之用,和为贵”(《论语·学而》)的中庸之道,也 带来了其最大的好处——稳定。山东的社会治安状况波澜不惊,经济发展速度平稳得让 人吃惊。山东人曾经创造了“闯关东”的奇迹,而今作为全国第二人口大省,在近二十 年中从未形成过大规模的外出民工潮,却有数十万的“东北人”回流山东,大量的剩余 劳动力多数在山东境内流动。这种乡土意识进一步增强了社会结构的超稳定性。 在济南、曲阜和原来属于古鲁国版图的一些城市和乡村,当地人逢人都叫“老师”, 即使称呼贩夫走卒,概莫能外。逢人问路时,山东各地民众多会进行善良而简明的解释 。翻阅山东的报纸,也总会看到一些好心人的故事,还常常举办“十大孝星”评选之类 的活动。在《二十四孝》辑录的“孝动天地”故事中占据了十个份额的山东人,至今依 然十分重视孝道。但这些淳朴的古风同样经历着物欲的考验。前几年被取缔的阙里街市 场,紧挨着孔府和孔庙,什么都敢卖,还不时出现血腥的斗殴场面。 山东人就这样不新不旧、不紧不慢、不卑不亢地生活着,对传统有着较为执著的认同 ,但也不排斥新生事物,缺乏超前意识但也不滞后于时代,在低调中品味着生活的乐趣 。儒家文化的熏陶,在山东人的性格中深深地烙刻上“中庸”的底色。在这片拥有“一 山一水一圣人”的历史辉煌的土地上,其文化底蕴确实是博大精深,可“一元化”的格 局也必然导致活力的缺失。因此,如何将厚重的传统资源转化成社会发展的动力,打破 封闭的心理定势,激活曾经长期被抑制的齐文化的创新能量,形成互动共生的良性循环 格局,确实是亟待解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