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研究中新概念的涌现,一方面体现了这门研究的成功,另一方面也表现为某种不成熟甚至失败。约瑟夫·奈在1968年时提出,地区主义的说法不过是一种“最新样色的国际时尚”。(注:Joseph S.Nye(ed.), International Regionalism: Readings, Boston: Little, Brown & Co., 1968, XII.)近些年来,“新地区主义”已成为这种时尚的最新版本。在地区主义的研究文献中,“新地区主义”这个概念的使用率相当高,以至于几乎造成了“新地区主义”俨然是一个不言自明的概念的假象。本文认为,所谓“新地区主义”的概念还是值得怀疑的。为证明这一判断,本文将首先探索“新地区主义”概念的来源,然后在辨析地区主义与“新地区主义”关系的基础上,对所谓新旧地区主义的区别进行评析,认为它们之间并没有实质的和明晰的区别,“新地区主义”还是一个有待检验的概念。此外,本文还特别结合国内近年来地区主义研究的部分成果,特别是针对专门涉及“新地区主义”的研究尝试提出几点商榷意见。 一、“新地区主义”概念的来源 关于地区、地区化和地区主义的定义很多,本文不拟作画蛇添足的介绍,而专注于“新地区主义”这个概念本身。一个对地区主义研究不很熟悉的人,如果被问到“新地区主义”在英文如何表达,一般人可能以为是" neo-regionalism" 。实际上并非如此。我们通常所说的“新地区主义”在国际学术界一般用的是" new regionalism" 。从规范的角度来说,“新地区主义”的英文对应词汇应该是" neo-regionalism" ,但目前在主流的关于地区主义研究的著作中,很少有使用这个词的。(注:see Noralv Veggeland, Neo-Regionalism: Planning for Devolution, Democracy and Development, Regional Contact, No 15/2000 medium November.)在中文里," new regionalism" 是“新的地区主义”的意思,与“新地区主义”(neo-regionalism)有着差别。如果将前者简单等同于“新地区主义”,有可能会造成含义的混淆。当然,考虑到中文的使用习惯,“新的地区主义”在很多场合简化为“新地区主义”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不能忽视两者的差别。 " new regionalism" 这个词首先是由诺曼·帕尔默提出的。帕尔默从国际关系理论的角度出发,认为地区一体化理论经过一段时间的沉寂后,随着1980年代中期美苏关系缓和,在“修正的民族主义和相互依存的时代”,地区组织和一体化出现了新的特点,“新地区主义不单是旧地区主义的复兴,它正在日益成为国际关系中一个重要的新因素”。(注:Norman D.Palmer, The New Regionalism in Asia and the Pacific, Mass.: Lexington Books, 1991, pp.1-19.)虽然帕尔默在该书中对于“新地区主义”这个概念本身并没有进行深入阐释,但从这个时候开始,“新地区主义”作为一个概念日渐流行,以至于它似乎成为了一个不言自明的概念了。 以“新地区主义”研究著名的索德伯姆认为,地区主义有两种分析方法:问题解决方法(problem-solving approaches)和批判方法(critical approaches)。“新地区主义”在不同的方法那里有不同含义。当今的地区主义在这些方面可以说是“新”的:现时性(temporally)、经验性、空间性和理论性。在批判方法那里,这个“新”主要指经验和理论意义上的“新地区主义”;而在大多数问题解决方法那里,它主要指地区主义的“新浪潮”或“新时代”。(注:Fredrik S
derbaum: Rethinking the New Regionalism, Paper for the XIII Nordic Political Science Association meeting, Aalborg 15-17 August, Workshop session 23: Regions and regionalization, p3.)本文并不完全同意索德伯姆的观点。索德伯姆对地区主义的两分法颇有新意,它指出了目前地区主义研究的一个误区:即很多人没有认识到上述的这种区分,而将它们混淆起来,导致了对“新地区主义”概念的笼统甚至错误的认识。笔者同意他关于新地区主义两重含义的划分,但对于批判方法意义上的“新地区主义”的理论性还存有疑虑。目前关于“新地区主义”的提法在很多场合是把它当作一种分析地区化、一体化的方法或途径,即“新地区主义方法”(New Regionalism Approach, NRA)。(注:NRA主要是由联合国大学和发展经济研究世界研究所(UNU/WIDER)通过一项新地区主义研究项目而建立起来的,其主要领导人是比约恩·赫特(Bj? rn Hettne),该项目先后出版了关于新地区主义的5本系列作品。)NRA本身只是一种方法论,还不足以构成一种单独的、成体系的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