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以自己的节奏步入了未知的21世纪。国际社会在许多领域面临全新的挑战,尤以国际安全领域最为堪忧。传统大国之间的结构性冲突伴随着冷战硝烟的挥散有所弱化,而非传统安全问题对世界却形成了一波又一波的强烈冲击。 由此,就如何面对新的国际局势,如何解决西方世界面临的新安全威胁问题——恐怖主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及所谓“失败国家”对地区稳定的冲击等——出现了林林总总的观点和论述,“新帝国论”即为一种。 一、“新帝国论”溯源 大多数国际关系领域的学者认为,英国的外交政策顾问罗伯特·库珀于2002年4月7日发表在《观察家报》上的“我们为什么仍然需要帝国主义”一文,是较早明确提出“新帝国主义”的代表文章。库珀将世界分成三类国家:一类是极度贫穷、处于农耕时代的前工业国家或叫做前现代化国家;一类是类似于中国和印度的处于现代化进程中的工业国家或叫做现代国家;第三类是发达的后工业国家或叫做后帝国、后现代国家。其中,“前现代化国家”是当今世界动乱和威胁的主要来源。由西方发达国家组成的后现代国家应该采用双重标准,在后工业国家内部通过合作来保证安全,而对于第一类国家,则应采取类似19世纪帝国主义的政策,通过使用新殖民化的手段,向其输出稳定和自由。在文中,库珀还对“新帝国主义”进行了分类,如将北约的东扩称为“自愿帝国主义”,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称为“自愿的全球经济帝国主义”,把北约对巴尔干事务的军事干涉称为“毗邻帝国主义”等。(注:Robert Cooper,"Why We Still Need Empires",in The Observer,April 7,2002.) 继库珀的理论之后在美国盛行的“新帝国论”,与前者相对全球化的视角相比,更多的是美利坚人从自身的角度对世界所作的观照,洋溢着对美国实力的高度自信和对美国利益的诉求。 首先,美国式“新帝国论”者具有“当今的美国是自罗马帝国消亡以来最为强盛的国家,是当今世界足以担当‘新帝国’角色的惟一超级大国”的普遍共识。 目前,这个帝国已经在四个方面达到了别国无可撼动的超强阶段:惟一的超级大国或顶级大国;惟一的高科技军事力量和军事革命的领导者;全球经济中最大和最先进的经济体和全球化的发动机;全球“软力量”的典范和流行文化的传播者。在美国政治精英阶层看来,美国观念是普世观念,美国人享有的“追求自由和幸福”的天赋权力与“和平、民主、自由市场”的价值观念征服了全世界。(注:Robert D.Kaplan,"Confronting the Unipolar Moment:the American Empire and Islamic Terrorism",in Current History,Vol.101,No.659,December,2002,p.403.) 其次,认为国际安全局势发生了重大变化,美国面临着全新的威胁。 冷战结束后,美国在制定国家安全战略时一度存在难以正确定位对手的困惑。面对昔日劲敌在不经意间惊天动地的崩塌,美国人在放下阵营对垒的重负的同时,也不断问自己:今天,在世界上再也没有苏联这个国家之后,我们的敌人是谁? “9·11”后,美国人立即找到了这个模糊的敌人。他们认为至少在近期,其主要的安全威胁已经不是来自于其他大国的挑战。一些最贫穷国家由于人口的急剧增长,艾滋病的迅速传播和国家在经济、政治和社会诸领域全面崩溃和失控而沦为“失败国家”。这些失败国家成为贩毒、走私、非法移民的滋生地以及恐怖主义和其他极端分子的庇护所,从而形成了对世界安全的巨大威胁。由此,“美国的外交政策必须再次作出反应,应对日益增长的‘失败国家’的威胁”。(注:Sabastian Mallaby,"The Reluctant Imperialist",in Foreign Affairs,March/April 2002.) 同时,传统手段已经难以阻止新的威胁,美国必须采取新的手段来保护美国的安全,实现美国霸权下的世界稳定。传统的手段,譬如外交努力、经济援助乃至武力威慑“都已经不再有效。”(注:Sabastian Mallaby,"The Reluctant Imperialist",in Foreign Affairs,March/April 2002.)在所谓“失败国家”,腐败的普遍存在和国家职能的弱化,使得经济援助已无法从根本上帮助其摆脱困境;又由于恐怖主义分子往往藏匿于“失败国家”,没有自己的领土和人民,传统的武力威慑政策对其根本不起作用,因此,“美国将不得不成为帝国主义者”。 作为一种独立的国际关系理论,新帝国论的形成反映了美国学术界在美国遭受空前灾难之后的一种自责与反思:美国应该运用其世界惟一超级大国的力量来消除恐怖主义的威胁;正是由于对自身力量估计和运用得不足,才导致了“9·11”事件的发生;美国全面的优势力量应该使其成为新的“罗马帝国”,去实现“美国治下的和平”。 美国教授约翰·伊肯伯里在其发表在《外交》2002年9—10月号上的论文“美国的帝国野心”中,对“9·11”之后兴起的“新帝国论”进行了总结。伊肯伯里认为,所谓“新帝国论”是继现实主义和自由主义之后,正在形成的一种新的理论和大战略。这一新战略是对恐怖主义的直接反应,而且它对美国应该如何运用其力量和构建世界秩序形成了一种更为宏观的观点。在这一新的范式下,在打击恐怖威胁和寻求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无赖国家的过程中,美国将更少地被其伙伴和全球规制所束缚,而更倾向于扮演一个单边和预防性的角色。美国将运用其无敌的军事力量来维护全球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