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朝鲜核危机自2002年10月爆发以来,迄今已两年,其间经历了两大阶段。第一阶段从2002年10月到2003年4月中、美、朝三方北京会谈,这是朝核问题从再次爆发到形成危机并向高潮发展时期。第二阶段从2003年4月到目前为止,先后经历了三方北京会谈和三轮“六方会谈”,是争取和平解决时期。但自第三轮“六方会谈”休会后,朝核问题就逡巡不前,第四轮“六方会谈”未能如期举行。 2005年2月10日,朝鲜外务省突然发表声明宣布将无限期中止参加朝核问题“六方会谈”,并表示朝鲜“已经制造了用于自卫的核武器”,以应对美国的敌对政策。而美国则作出强硬回应,拒绝了朝鲜提出的“朝鲜与美国之间展开直接对话”建议。朝核问题再起波澜引起国际社会的密切关注。中国、美国、韩国、俄罗斯、日本以及联合国秘书长安南纷纷呼吁朝鲜重返六方会谈,通过和平与外交途径解决朝核问题。在中国及其他各国的多方斡旋下,随后,朝鲜常驻联合国副代表韩成烈表示,朝鲜愿意重返谈判桌,但是有两个前提条件:一是美国承诺和平共处,互不干涉内政;二是会谈有望在实现朝鲜半岛无核化及美国取消对朝敌对政策方面取得实际成果。 朝核问题如何发展,不但是国际热点问题,而且势将牵动2005年国际时局走向,也将对中国的战略环境产生重大影响。 朝核问题的症结何在? 如把1994年朝美《核框架协议》纳入视野,朝鲜核问题已历时十年。若有关各方不采取更积极、更有效的措施,朝核问题也许还要再经历第二个十年。 冷战后相继发生了利比亚核问题、印巴核问题、伊拉克核问题,最近又出现了伊朗核问题,此外还有以色列核问题。利比亚核问题以利比亚对美妥协而告终;印巴核问题来得急,也去得快,实际上以两国强行突破核门槛的方式而了结,因此引起的国际震荡比预期要小得多;伊拉克核问题因美对伊发动战争而解决,虽然战后证明伊拉克已放弃核计划,但不经过这场战争,就不能打破谜底;伊朗核问题最近才露头,但其解决过程与前景可能相对简单、不确定性要小得多;以色列核问题更微妙,以色列从不宣称自己拥有核武器,也不搞核实验,但实际上已拥有核武器。全世界都知道以色列有核武器,但都装聋作哑,装作从不知道以色列已经是核国家。 与上述所提到的国家的核问题相比,朝鲜核问题则要复杂得多,牵涉面更广,震荡期更持久、更深远,解决起来更困难,其发展前景也更不可预测。 朝鲜核问题之所以更复杂,主要在于朝美两个主要当事国之间的敌对及相互间极不信任。美国人常说,朝鲜人在谈判桌上最不值得信任,他们(指朝鲜人)“在上次会议上明明作过某种承诺”,但在“下次会议上他们会坚持否认”。不仅如此,你(指美国人)在上次会议上“明明没有作过承诺,他们(指朝鲜人)坚决宣称你(指美国人)作过某种承诺”。正因如此,美国坚持不与朝鲜方面举行“双边会谈”,与朝方会谈须有“第三方”在场,朝方必须“完全地、可核查地、不可逆转地”放弃核计划,并“一步到位”。 美国对朝鲜的不信任首先源于其与朝鲜多年谈判的直接“经验”,其中“六方会谈”的美国代表詹姆斯·凯利个人(已于2005年1月宣布辞职,接替他的为美国驻韩国大使克里斯托弗·希尔)2002年10月在平壤与朝方会谈的“经历”尤其影响深远。其次也源于两国间意识形态的对立。从根本上说,美国对坚持列宁主义学说的社会主义国家有一种根深蒂固的不信任。 朝鲜方面同样不信任美国,这除了多年与美打交道的直接经验及意识形态因素外,也与朝鲜所处的复杂安全环境有关。与美国相比,朝鲜在各方面都处于弱势。弱者对强敌百倍警惕是自然界天性,也是人类天性。正因为如此,朝鲜坚持分步骤解决,以“冻结”换取安全保障和援助的立场。 朝美在核问题上的对立根源,除相互间高度不信任外,更涉及复杂的利益关系。从朝鲜方面看,既然启动核计划,就是为了搞成功,而不是为了换援助。首先,按朝鲜方面的战略思维,核武器是效费比最高的武器。开发核武器表面上很昂贵,实际上比维持一支百万大军要便宜很多,威慑力也更强,战略影响也更大。朝鲜借助核武器开发,可增加国内政治凝聚力,抵消韩国对朝鲜在经济和常规力量方面的优势压力。其次,朝鲜从伊拉克的失败和萨达姆的倒台中得出结论,类似朝鲜这样的中等国家,在与强大的美国对抗时,如无核武器,就只能任由美国宰割。朝鲜开发核武器无疑有对美国进行反威慑的战略诉求。第三,政治上,朝鲜10多年来经济困难,在国际上陷入孤立,因而提出了建设社会主义“强盛大国”的政治目标。在朝鲜看来,社会主义“强盛大国”的突出标志之一就是拥有核力量。通过掌握核能力,可以达到鼓舞士气、凝聚人心的目标。第四,经济上,第一次朝核危机是按经济与安全补偿换取朝鲜放弃核武器的模式解决的,有例在先,朝鲜认为“打核牌”对其有利可图。开发核武器即使不能成功,最少也可使朝鲜获得相应的经济与能源补偿。鉴于美、韩方未履行其第一次朝核危机时补偿协定中所承担的义务,朝鲜在形势对自己有利的条件下,如得不到相应的安全和经济补偿,就不会轻易弃核。 从美国方面看,通过谈判和施加国际压力促使朝鲜彻底放弃核武器无疑是主要目标。但是,美国在朝核问题上的利益目标不限于此,而是追求一个以朝弃核为突破口的更大、更复杂的目标。美国不但要促朝弃核,还要通过解决朝核问题,镇慑其它企图拥核的国家,加强其在东北亚的战略地位,维护美国全球霸主的“威望”,并促使朝鲜“政权更替”,造成反扩散和“民主扩展”的双推进。其实,美国对朝鲜核力量本身并没有感受到真正的“威胁感”和“恐惧感”,“不担心朝鲜把核武器甩到美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