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有相同或相近的安全观是国家联盟得以形成和存在的基础,大西洋联盟的建立就是基于战后美国与西欧国家在反对苏联扩张、维护北大西洋安全上形成的共识。东欧剧变和苏联解体之后,由于美欧在压缩俄罗斯的势力范围、扩大西方国家的安全空间、防止地区性冲突、反对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等方面具有共同的观点,从而使大西洋联盟得以延续。9·11事件后,美国在反恐战争中推行单边主义政策,抛出以“先发制人”为特征的国家安全战略,并为推行这一战略发动了伊拉克战争,使以法德为代表的欧洲国家忍无可忍,发出了响亮的“不”的声音。美欧在重大国际安全问题上出现如此严重的分歧在大西洋联盟成立以来还是第一次,其根本原因在于美欧的安全观发生了碰撞。伊拉克战争结束后,美欧关系虽有一定的恢复,但“传统的大西洋联盟已经成为‘过去时’”。(注:法国前总统德斯坦、意大利前总理托马斯等致美国总统布什信.〔西班牙〕国家报,2004-11-28)于是,美欧关系的变化以及大西洋联盟的走向成了国际社会普遍关注的焦点之一。 美欧安全观的主要差异 冷战期间,美欧在安全问题的看法上基本一致:它们所面临的主要威胁来自以苏联为代表的“共产主义”国家,需要通过结成军事政治联盟对其进行威慑与遏制。冷战结束后,随着共同威胁的消除,大西洋联盟赖以存在的基础发生了变化,但是,为填补因苏联解体留下的真空,美欧分别忙于“扩展”和“扩大”,分享和平的“红利”,一时掩盖了彼此间的分歧。实际上,美欧安全观的差异早在冷战结束之际就已潜滋暗长了。“9·11”事件后这种差异在各个方面表现了出来。 1.在国际安全威胁的判断上出现了差异 美国认为,恐怖主义、流氓国家(The Rogue States)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是美国乃至当今世界所面临的主要威胁。美国周边安全环境得天独厚,因此认为它强大的威慑力将使任何企图攻击美国的国家都会因担心遭到毁灭性的报复望而却步。然而,“9·11”事件打破了美国的梦想,使其认识到,拥有领土和人民的国家出于本国安全的考虑不会对美国进行攻击,但恐怖主义者没有人民和领土作抵押,所谓“流氓国家”对美国的威慑力又不以为然,可以肆无忌惮地袭击美国。更为可怕是,为了摧毁美国,恐怖主义分子和一些“流氓国家”正设法获取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一旦它们的目的得逞,美国将面临不堪设想的后果。 欧洲认为,恐怖主义固然是国际社会所面临的主要威胁之一,但贫穷、疾病、高出生率、气候变化、可持续发展的困难等也是引起国际社会动荡的重要因素,成为恐怖主义滋生和蔓延的温床。(注:On the Euope and the new United States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by Mr de Puig.Rapporteur,Document A/1819,June 4th 2003)所以,欧洲对于美国退出《反弹道导弹条约》、拒绝批准《京都议定书》、忽略阿富汗战后民主进程建设、否决建立国际刑事法庭等耿耿于怀。 2.在威胁根源的认识上产生了差别 美国把恐怖主义袭击归因于“邪恶”。美国总统乔治·W·布什于2001年9月25日在一次演讲中将进行恐怖活动的人称之为“邪恶的人”,认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没有宗教的理由,也没有政治的理由,唯一的动机就是来自邪恶。”(注:The White House.The National Securit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September 2002)欧洲人认为,恐怖主义袭击并不是人类本身所固有的邪恶在作祟,而是有着深层的政治原因。其目的是惩罚美国对阿拉伯人民及其宗教信仰的长期蔑视。同时,它也是为了引起世界人民对那些在以美国为主要推动力的全球化过程中遭受失败的国家的注意,表达那些长期受到占世界经济主导地位国家剥削的国家的反应。 美国认为,“流氓国家”残害本国人民,将国家资源全部用来满足统治者的需求;它们不按国际法规行事,威胁其他国家安全,破坏国际条约,决意得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以及其他军事高技术,以达到统治者的目的;它们倡导恐怖主义行动,拒绝人类共同的价值观念,憎恨美国及其所代表的一切。(注:同上)美国将伊朗、伊拉克和北朝鲜称为“邪恶轴心”。欧洲认为,美国关于“邪恶轴心”的说法不能成立,因为这三个国家既没有建立战略协调关系,也无证据表明它们支持恐怖主义。 美国认为,恐怖主义者和“流氓国家”企图获取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动机是袭击美国及其盟友。欧洲认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是事实,但是,美国应深刻地思考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的深刻背景。世界上之所以会有所谓的“流氓国家”,其原因在于它们的利益诉求通过正常的国家行为难以得到满足;这些国家之所以企图获得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并不是一定要进攻他国,而是因为现有的国际秩序不能保障它们的安全。 3.在消除威胁的方法上发生了分歧 美欧分歧主要表现在四个方面: 第一,是运用军事手段还是综合手段。美国认为,军事手段不是作为最后的手段而是作为可选择的手段加以使用。欧洲则认为,在当代世界,维护国际安全的主要方法应是政治、经济、外交、文化等综合手段的运用,军事手段只能作为最后的手段,并且在使用中要严格控制,使其破坏力限制在尽可能小的范围之内。 第二,是先发制人还是外交优先。美国在《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提出了“先发制人”的思想。也就是说,美国可以单方面对那些已经拥有或正在设法获取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恐怖主义者和所谓“流氓国家”进行“先发制人”式的攻击。欧洲人认为,美国这样做是很危险的,因为如何区别恐怖主义者和潜在的具有威胁的国家之间缺乏公认的标准。美国以它受到威胁为借口,对其他国家或恐怖主义者使用武力,很可能使其他国家仿而效之。这样,武力的使用就可能出现泛滥的局面。因此,应尽可能地以外交手段解决恐怖主义威胁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