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战争后欧盟防务一体化的发展

      欧盟防务一体化是指欧盟各国在防务领域进行联合决策、建设共同能力或将决策与行 动能力移交给一个超国家机构的过程。根据这一定义，当欧盟国家在防务领域采取更多 共同政策、获得更强的共同行动能力，或更多地将决策权与能力移交给一个超国家机构 掌握时，防务一体化就取得进展；反之，防务一体化就受到阻碍与限制。通过对伊拉克 战争后一年多来的历史进行分析可以看出，欧盟防务一体化呈现出一种双重性：既取得 重要进展，同时又受到阻碍与限制。

      在2003年3月开始的伊拉克战争中，欧盟国家分裂为支持战争与反对战争两个对垒鲜明 的阵营，欧盟共同外交与安全政策因此遭到沉重打击。然而，似乎有些矛盾的是，对伊 政策的分裂并未阻止防务一体化的前进。欧盟共同安全与防务政策在2003年以及2004年 上半年表现得十分活跃，在制定指导战略、加强行动能力等方面取得了实质性进展。但 同时，可以观察到欧盟防务一体化在一体化范围与发展程度上却又存在着一定限度：欧 盟国家的联合决策与共同行动领域集中于危机处理和维和方面，防务一体化也始终没有 超越政府间合作而发生决策与行动能力向超国家层次的转移。本文即试图解释伊拉克战 争发生后欧洲防务一体化既取得进展但同时其发展又存在某种限度的原因。

      一、伊拉克战争后欧盟防务一体化的进一步发展及其原因

      1.伊拉克战争后欧盟防务一体化的进一步发展

      欧盟防务一体化的进展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共同安全战略的制定。2003年12月，在布鲁塞尔举行的欧盟峰会上，各国首脑 批准了欧盟历史上首份共同安全战略。这一文件分析了欧盟面临的安全威胁，提出了欧 盟的战略目标，要求欧盟加强军事行动能力和内部协调、加强与其他伙伴的合作，并且 为欧盟的下一步行动列出了四项优先任务。(注：这四项任务是：支持联合国采取的多 边主义行动；反对恐怖主义的斗争；制定综合性的波黑政策；制定一项中东地区战略。 “A Secure Europe in a Better World”-a European Security Strategy,12 December 2003.http://ue.eu.int/uedocs/cmsUpload/78367.pdf.)共同安全战略的提 出使得欧盟共同安全与防务政策的目标更加具体、更加清晰，从而有助于提高各国面对 危机时的共同反应能力。

      第二，欧盟军事行动能力的增强。2003年4月，法国、德国、比利时、卢森堡四国在布 鲁塞尔举行防务峰会，共同提出七项加强欧盟军事行动能力的措施，(注：这7点措施主 要包括：加强欧洲的快速反应部队的能力；加强战略运输能力建设；建立欧洲防核、防 细菌和防化武器的保护体系；建立欧洲紧急人道救护系统；创建欧洲军事培训中心；建 立欧盟集体行动实施和计划核心；建立一个指挥共同行动的多国司令部。参见陈志敏、 古斯塔夫·盖拉茨：《欧洲联盟对外政策一体化——不可能的使命》[M]，时事出版社 ，2003年版，第264页。)其中大部分提议被纳入欧盟宪法条约草案并于2004年6月布鲁 塞尔欧盟理事会上得到批准。欧盟宪法条约在加强欧盟军事行动能力上主要取得以下进 展：更新彼特斯伯格任务(Petersberg Tasks)，扩展欧盟军事行动范围；新加入团结条 款，规定各国在遭遇恐怖主义袭击时相互提供援助；建立“欧盟军备、研究与军事能力 署”，加强欧盟各国间在军事装备方面的合作；建立一项由成员国出资的紧急资金以保 证执行彼得斯伯格任务时能够迅速得到拨款；提出“结构性合作”概念，允许部分成员 国发展更紧密的军事合作，并规定可以将一项任务的实施委托给一组具有相应能力与意 愿承担任务的成员国。(注：Provisional Consolidated Version of the Draft Treaty Establishing a Constitution for Europe,25 June 2004,pp.231—236.http://ue.eu.int/showPage.ASP?id = 251&lang = en.)除宪法条约的有关规定之外，另一 十分引人注目的突破是，欧盟各国就建立欧盟独立军事指挥机构达成一致。2003年12月 ，欧盟各国首脑同意在欧盟理事会军事参谋部中建立一个民事与军事计划小组，负责欧 盟独立军事行动的规划、协调和指挥；2004年6月的欧盟首脑峰会上决定这一小组最晚 将于本年度末开始工作，并且计划在这个小组的基础上建立一个军事行动中心，以使欧 盟具备规划与执行军事行动的能力。(注：Brussels European Council,Presidency Conclusions,17 and 18 June 2004.http://europa.eu.int/european-council/conclusions/index-en.htm.)

      第三，成功的实践行动。防务一体化的发展亦表现在根据欧盟共同安全与防务政策采 取的实践行动上。2003年3月，欧盟领导下的由350人组成的军事人员接替北约部队开始 实施代号为“协和”(Concordia)的马其顿维和行动，这是欧盟使用北约军事资源进行 的首次军事行动。2003年6月，欧盟向刚果(金)派出了维和部队，包括法国、德国、英 国在内的10个欧盟国家参加了这次代号为“阿特米斯”(Artemis)的行动。这是欧盟第 一次在欧洲范围以外进行维和行动，也是欧盟不使用北约军事资源的一次“独立”行动 。(注：European Commission,A Year ofEurope-2003.http://europa.eu.int/abc/doc /off/rg/oneyear/defense-en.htm;Brussels European Council,Presidency Conclusions,17 and 18 June 2004.)此外，欧盟还打算于2004年中接替北约在波黑执 行维和任务。(注：Brussels European Council,Presidency Conclusions,17 and 18 June 2004.)

      可以看出，伊拉克战争后欧盟共同防务建设取得一些重要进展。那么，是什么原因促 使防务一体化的前进步伐加快呢?

      2.伊拉克战争后欧盟防务一体化进一步发展的原因

      防务一体化作为欧洲统一的一个关键方面，无疑受益于欧洲统一梦想带来的历史动力 ；而且，随着经济一体化已经基本上达到最高阶段，欧洲统一的下一步重点也自然转向 了政治与安全方面。但是，统一梦想不可能自动转化为现实，经济一体化也不可能自动 引起防务一体化，这还需要欧盟各国政治意志的支持。伊拉克战争后的这一年多来，在 一系列因素的作用下，各成员国表现出加强欧盟防务建设的共同政治意愿，从而导致欧 盟防务一体化迅速发展。

      首先，伊拉克战争使欧盟国家认识到加快防务一体化的迫切性与重要性。

      伊拉克战争向欧盟国家表明，无论是英国的积极追随，还是法国与德国的坚决反对， 分裂的欧盟无力影响美国的态度与政策；只有通过联合起来，欧盟各国才有可能提高在 国际舞台上的地位。(注：《欧洲防务跨过关键性的阶段》，法国《费加罗报》2003年7 月14日，转引自《参考资料》2003年8月14日，第23页。)冷战结束之后，随着欧洲安全 环境的改善以及自身实力的提高，欧盟国家对美国的依赖性降低、独立性上升，它们希 望能够成为与美国地位平等的伙伴，增强自己在国际事务中的发言权与影响力。但是， 欧盟国家的一个致命弱点在于其实力的不对称性。虽然扩大后的欧盟在人口数量、经济 总量方面可与美国相提并论，但是它在军事实力上远远弱于美国。这种不对称性带来了 期望的影响与实际的作用之间的差距：欧盟国家往往按其在经济上较高的实力期待能够 得到其他国家、特别是美国的尊重与重视；但是，军事实力的弱小却使其在实践中不可 能被军事实力强大的美国看作同等国家，也不可能被其他国家赋予与美国同等的重视程 度。在1999年的科索沃战争中，这一点已经有所体现，而伊拉克战争则使欧洲人再次看 到：没有强大的独立军事力量，欧盟国家难以影响美国的政策，难以在国际事务中产生 重要影响；要在世界舞台上发挥与其潜在实力相称的作用，就必须推进欧盟防务一体化 。伊拉克战争也充分暴露出美欧之间在解决国际争端和管理世界的理念上的差异。(注 ：梅兆荣：《欧美关系：实质与前景》[J]，《现代国际关系》2004年第2期。)在小布 什政府上台之后，美国对外政策中的单边主义倾向大大膨胀，美国所拥有的强大军事实 力亦使其精英更偏向于使用军事手段解决国际矛盾与冲突。在伊拉克问题上，美国不顾 欧洲盟国以及国际社会的反对、在未经联合国授权的情况下发起战争，表现出强烈的单 边主义的政策倾向。与美国不同的是，由于军事实力弱小，再加上自身的历史经验的影 响，欧盟国家更愿意通过多边国际机制并且采用武力之外的方法处理问题。在伊拉克问 题上，欧盟国家始终坚持通过联合国、采取外交手段来应对，即使是支持美国动武的英 国与西班牙也都主张以制度化的方式解决国际冲突。伊拉克战争充分展现出欧美之间的 分歧，使欧洲国家认识到，美国的行为与欧洲的长远利益不相吻合，它们需要建立和发 展自己独立的军事力量以保证自身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