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结束后,美国确立了以两洋战略为核心,以控制欧亚大陆为目标,以追求单极霸 权为最终目标的全球战略。为此,美国顺应变化了的全球和地区安全形势,在确保控制 欧洲的同时,开始重点加强相对薄弱的亚太一翼(注:朱听昌、马荣升:《从两洋战略 看美国全球战略重点的调整》,载《国际观察》2003年第2期。)。作为当前世界上大国 利益交织最为密集、大国关系最为复杂的地区,亚太地区在美、中、俄、日四国互相竞 争、互相制约的影响下,已经形成了以不均衡、不规范、不稳定为特点的新的地区格局 关系。美国为了维护它在该地区的战略利益,把“泛亚主义”作为其亚洲政策中的重点 ,并以反恐为旗帜,竭力在亚太编织一张复杂的以它为中心的关系网络。简言之,美国 亚太战略的核心是:以对安全问题的关注为重点,在强化与盟国军事合作关系的同时, 不断提高它对地区事务的影响力,借此保持其在亚太地区总体战略格局中的优势地位。 美国亚太战略的演变及原因分析 冷战后至今,美国的全球战略重点经历了一次大的变革:由冷战时期的“两洋战略”( 即在大西洋和太平洋同时遏止苏联的扩张)转变为“亚欧大陆战略”,即以欧洲的北约 和美日军事同盟为支点,辅以由美国领导的其他盟国和美国主导的国际体制组成的“制 度霸权”,维持其在亚欧大陆的“一超独霸”的地位,最终构筑美国领导的全球范围的 霸权体系(注:辛本健:《亚太地区:美国21世纪全球战略的第一重点》,载《世界经 济与政治》2001年第8期。)。但是九一一事件之后,以恐怖主义为代表的非传统安全威 胁对美国国家安全造成的伤害开始促使布什政府下定决心,实施建立以北约和美日军事 同盟为支点的单极世界的新构想。由于亚太地区各行为体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存 在着复杂的竞争与合作、冲突与协调的关系,因此,为了确保美国在该地区的总体战略 利益(安全和经济方面)不受地区主义和地区大国力量的挑战,美国开始进一步调整其亚 太战略,单边与多边并重成为调整后美国亚太政策的主要发展方向。 冷战时期,亚太地区安全合作的基本模式是以美国为中心和以苏联为中心的双边军事 同盟,缺乏多边主义一直是亚太或东亚地区的主要特征(注:Barry Buzan and Gerald Segal,“Rethinking East Asian Security”,in Michael T.Klare and Yogesh Chandrani,(eds.),World Security:Challenges for a New Century,New York:St.Martin's Press,1998,p.106.)。冷战结束后,以经济全球化为推动力的各国间的复合 相互依赖关系把多边主义的合作模式引入到亚太地区的国家关系中,因此,无论是在政 治经济还是在安全合作领域,以东盟、“10 + 3”(东盟十国与中日韩三国)、亚太经合 组织和上海合作组织等为代表的地区性组织开始大力推行以多边主义为主的外交政策。 虽然九一一事件后美国把建立单极世界,彻底消灭恐怖主义,实施先发制人,裁定别国 主权,轻视国际条约、国际组织和国际准则等(注:G.John Ikenberry,“America's Imperial Ambition”,Foreign Affairs,September/October,2002,pp.44—60.)作为其 外交政策中的主流意识形态,但是在实际运作过程中,布什政府的新帝国战略并没有彻 底放弃在亚太地区建立大国协调机制的行为范式。其中,在实施单边主义政策的同时, 不断加强同中俄在反恐和维护地区安全方面的战略协调关系是美国调整后亚太战略中的 一个值得关注的发展动向。 美国同亚太地区的大国及新兴地区力量之间在安全和经济问题方面既有共同利益又有 冲突利益。例如,在反恐和维护地区安全问题上,虽然中俄两国在大原则上认同美国提 出的恐怖主义是国际社会最大威胁的主张,但是对于美国随意扩大反恐范围、制定多重 反恐标准以及建立国家导弹防御系统、战区导弹防御系统等举措却持坚决反对的态度。 因此,正是共同利益与冲突利益交织在一起的复杂状况,才使得美国自己也很难明确地 界定它在亚太地区的战略关系和利益边界。虽然表面上看美国亚太战略在安全方面的目 标是建立以美国为首的“新亚太安全共同体”,以与部分亚太国家的双边与多边军事同 盟为基石,进而建立一个受美国控制的亚太地区安全网络;经济方面的目标是以亚太巨 大的市场为依托,推动并保障美国经济持续稳定地向前发展;政治方面的目标是,在亚 太地区建立以美国式的民主、自由及人权为标准的泛地区价值观念体系,依靠美国强大 的军事力量,全面实现“美国统治下的世界和平”(注:The Observer,“Why We Still Need Empires”,April 7,2002.http://www.observer.co.uk/worldview/story/)。但 是,美国的这种一厢情愿的战略目标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却同包括日本在内的地区各国在 价值观念上发生了利益方面的背离。因为任何战略都包括目标与手段两部分,所以美国 实现其亚太安全战略的主要手段包括单边军事优势,双边安全同盟,对华、对俄接触与 防范以及多边安全机制等内容。近年来,美国亚太安全战略的内容在调整过程中不断地 被深化和加强。在单边军事优势方面,军事领域的革命、战区导弹防御体系的建立等正 使美国的优势不断扩大;在双边安全同盟方面,美日、美韩、美澳安全纽带的调整适应 了美国新的战略需要;在对华政策方面,威慑、遏制的分量在加重;而在多边安全机制 方面,美国似乎对由地区成员平等参与的、以对话与建立信任措施为主要内容的东盟地 区论坛失去兴趣,于是决心另起炉灶,搞一个由美国主导的、由盟国和所谓“友好国家 ”参加的地区安全机制(注:吴心伯:《美国亚太安全战略调整:胜算几何?》,载《世 界知识》2001年第16期。)。由于美国的亚太战略在内容上忽视了对地区内部各力量发 展的协调与平衡,因此,它造成的一个直接后果是美国亚太战略的执行难度要远远大于 它的调整难度。 另外,促成美国亚太战略发生转变的一个重要因素是中国在地区力量中的崛起。换言 之,中国是促使美国亚太战略发生调整的主要动因之一。尽管中国一再强调“和平崛起 ”的合理与合法性,但是在美国看来,如何应对中国在国际和地区政治格局中的“和平 崛起”,是“美国在21世纪前期面临的最重大的挑战之一”(注:Michael Swaine and Ashley J.Tellis,Interpreting China's Grand Strategy-Past,Present and Future,published by RAND,2000.)。因为“中国既不能容忍美国在亚太地区长期的军事存在, 也不会接受美国在该地区的主导权”(注:Michael Swaine and Ashley J.Tellis,Interpreting China's Grand Strategy-Past,Present and Future,published by RAND,(2000).David Shambaugh,“China's Military Views the World:Ambivalent Security”,International Security,Winter 1999/2000.),所以,美国国家情报委员 会曾在报告中指出,随着中国实力的进一步增长,“(2015年后)强大的中国将根据自己 的利益来调整地区力量结构,并不惜冒险与邻国及本地区以外的强国发生冲突”(注:Global Trends 2015:A Dialogue About the Future With Non Government Experts(NIC2000—02,December 2000).)。美国的部分学者甚至认为“中国正在快速崛起成为美 国利益的最大威胁,美国与中国的严重冲突可能来得比许多人所愿意相信的更快”(注 :Robert Kagan and William Kristol (eds.),Present Dangers:Crisis and Opportunity in American Foreign and Defense Policy,Encounter Books,2000,p.Ⅷ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布什一上台就把中国定位成美国潜在的“战略竞争对手”。虽 然迫于九一一事件和其他外部因素的压力,布什政府随后修正了这一提法,但中国在国 际和地区事务中不断增强的影响力,已使由共和党把持的美国决策层对中国的看法发生 了转折性的变化。中国也由此成为促进美国亚太战略进行调整的一个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