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全球战略的调整使美日同盟和北约(NATO)面临新的挑战。美国越来越奉行“单边 主义”政策和不断扩大“非正式联盟”的举措,使联盟本身的内在逻辑和行动规范正在 发生着变化。面对这样的冲击,与NATO诸国不同,日本选择了强化而非弱化同盟的政策 ,这样的选择究竟会给美日关系带来怎样的影响目前还很难预测,但是,从战后日本对 美国的政策行为、价值判断以及它同欧洲政策行为、价值取向的比较中,可以发现两国 关系某种形式化的规范,这或许能够对解释和预测现在与将来的美日同盟关系提供某种 依据。 美日关系的历史审视 从美日关系在战后的发展历程看,大体可以划分为这样的几个大的时期: 主从关系时期(1945~1963)。这个时期的日美关系可以划分为两个大的阶段,即1945 ~1949年美国对日本的间接占领阶段和1950年以后日本重返国际社会阶段。在这个时期 ,美国的整体对日政策是,由前期的“非军事化”、“民主化”和解散财阀为核心的政 策,向后期的“轻武装”的有限军事化、恢复日本的重化学工业经济基础、支持日本保 守集团执政的政策转化。也就是,美国的目标是由消除日本威胁转变为扶植日本,使日 本增强抵抗共产主义威胁的能力。在日本,这一时期的两个阶段又被称作“改造阶段” 和“逆改造阶段”。但无论如何,美国都是占绝对的主导地位,日本相对地处于从属和 依赖的位置。 安全关系的再构筑和经济摩擦时期(1964~1982)。这个时期随着美国的衰退和日本的 经济增长,日本“逃票乘车”问题成为美国批评的一个核心,美国对日政策向确立有效 的责任分担体制方向发展。与此同时,美日经济的摩擦问题成为影响两国政治与安全保 障问题的关键。这一时期,在经济上的美日摩擦、协调与融合成为军事、安全的层面建 构新同盟关系的基础。 明确建立日美伙伴关系的时期(1983~1990)。伴随美国对苏联进行遏制的里根主义的 出台,美日同盟的目标再度明确化,“美日命运共同体”、“美日军事同盟”、“美日 伙伴关系”得到明确的表述。与此同时,美日摩擦的加深越来越使美日经济竞争关系得 到明确的认识,对日本奇迹的惊叹逐步演化为“日本威胁论”。 美日同盟的大论争时期(1990~1995)。第一次海湾战争和苏联的解体,使美日传统的 同盟关系本身的存在意义受到挑战,美国国内对日本“一国繁荣主义”和“逃票乘车” 的批评,逐渐演化为“日本异质论”、“敲打日本论”、“封锁日本论”。日本国内也 出现了安保同盟“解散论”、“强化论”和“现状维持变革论”的大争论。加上在经济 、贸易方面,美国执行“数值指标”和“结果重视型”政策,强压日本开放市场,使美 日关系陷入极其危机的境地。 面向21世纪的过渡或转型期(1996~)。1996年美日首脑会晤,发表了《日美安全保障 联合宣言:面向21世纪的同盟》,双方一致认为日美关系是“历史上最成功的双边关系 之一”,“日美合作的基础仍然很牢固,在21世纪继续保持这种伙伴关系,是十分重要 的。”[1](P287)自此,结束了两国日渐升级的同盟论争,日美走出同盟解体危机,日 本修改国内法制的步伐加快,从美日新防卫合作指针到有事关联法案,从周边事态法案 到伊拉克新法,日本为成为“普通国家”和加强美日军事合作进行大幅度的政策转变, 美日关系进入了一个新的变革时期。 从美日关系发展的历史看,有一条主线始终贯穿于这一双边关系之中,那就是美日不 同的发展方向。从总体上看,美国的经济政策基本上是由坚持自由贸易主义向国内保护 主义的方向发展,而政治和外交政策则是由全球主义向孤立主义迈进,它所体现的是美 国全球霸权地位不断地由强到弱,霸权的治理方式由自己负担向同盟国的责任分担体制 转化。而日本的发展方向则与此相对,在战后,日本的经济由崩溃步入奇迹性的腾飞, 政治意识也由小国主义逐步向大国主义发展,对美关系上基本上是由片面依赖向自立主 义(同美国保持距离),进而向美日一体化的方向努力。这决定了美国与同盟国的关系在 经济与政治的两个方面呈现出这样的特点:在存在东西对立的时候,同盟国都是“朋友 ”;但是在西西竞争的情势下,同盟国又都是“敌人”。亨利·基辛格不无忧虑地说“ 对于政治上是同盟关系,经济上是情敌关系的国家来说,怎样做才能够不使政治关系紧 张恶化而又执行自主的经济政策呢?——目前尚没有哪个国家能够解决这样的困境。”[ 2](P453) 单就美日关系看,在美国执行全球性扩张政策时期,对日政策总体趋于极力地扶助与 支持;在相对缓和与收缩的时期,对日施行强硬政策和抑制政策。从战后历史看,在美 日同盟的初期是全力地扶持,此后转变为第二时期的对日的责任分担政策,在第三时期 又强化共同体意识,不久又转变为对日批判和敲打,目前伴随美国强烈的建立全球帝国 政策的出台,对日本的政策扶植又成为主要的方向。对于日本来说,在依附美国坚持同 盟关系的大前提下,出于对同盟困境本身的卷入与抛弃的双重恐惧,总是在美国的扩张 时期同美国保持一定的距离乃至极力抵抗美国的要求——害怕被卷入;而在相对缓和的 时期,又总是为顺应盟主的要求而做出较大的让步——害怕被抛弃。但从总体上看,日 本是逐步地在发展自己政治和军事能力,向能够与美国协同合作的方向发展。在战后初 期,日本用非常充分的理由抵制美国要日本重新武装的要求,但在第二个时期日本切实 地加强了防御能力,明确地表明了美日合作的防卫分担体制,在第三时期日本仍然抵制 美国要日本加大扩军、技术回流的要求,但第四时期日本已经顶住压力实现了向海外派 兵。随着美国反恐战争的深入,日本尽管不断地强化国内法体制,但是对美国的距离感 仍然存在。因此日本做实质性让步最大的时期,总是感觉到自己将要被盟友抛弃不管的 时期。这样看美日关系总是呈现这样的一幕:在美国需要日本时,美国总是在抛弃一些 经济上的利益以换取日本的支持,而日本总是在利用对美的支持换取政治上的好处、安 全上的对等条件;美国的需要并不强烈时,日本总是在政治和安全承诺上做出让步,以 抵消美国的对日批判,美国也利用这样的让步逐步诱导日本向更大的让步发展。所以, 从长期看,经济的结构性摩擦往往被政治性的判断所左右,呈间歇性的爆发状态;政治 、军事关系的强化受经济的推动呈不断加强和日渐冲突的方向发展,从而使同盟关系的 危机不断地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