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565.586 文献标识码:B 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作家R.汤姆金斯说:“如果你把一生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以下两 件事上:一是声称语言无法表达客观真理,二是挑战西方理性主义传统的基础,那么我 猜想,到你过世时,你必然会遭到一两句尖刻的评价。”(《金融时报》2004年10月15 日)这句话似乎在为《纽约时报》的“讣告”做注脚(有关“讣告事件”的介绍,见《世 界哲学》杂志2005年第1期,该杂志自己发的“讣告”见2004年第6期)。然而,“尖刻 的评价”何止“一两句”?它又何止发生在德里达“过世时”?不夸张地说,自从德里达 的哲学于上个世纪60年代登台亮相以来,关于它的争论就从未停止过。至于个中缘由, 汤姆金斯倒是概括出了几分。这里译出的两篇东西,牵涉到13年前的一桩旧案,德里达 自己称为“剑桥事件”(Cambridge Affair),在德里达哲学的争论中,它也许是最著名 的一个。希望通过这次事件的介绍,使大家关注并讨论德里达哲学的性质以及由事件本 身所引出的一系列问题。 1992年春,剑桥大学通过一项提案,准备授予德里达该校荣誉博士学位。此消息一经 披露,立即产生强烈反响。赞成者和反对者利用大众传媒展开激烈辩论,一时间难分高 下。最后,剑桥大学不得不以评议会全体成员投票的方式进行表决,这在剑桥大学史上 是极为罕见的。投票定于5月16日进行。5月9日,《泰晤士报》刊登了一封由分析哲学 杂志《一元论者》(The Monist)的编辑B.史密斯起草、著名哲学家W.V.奎因等人签名的 信件,对德里达的“哲学”进行攻击,试图对投票施加影响。不幸的(幸运的)是,该提 案最终还是以336票赞成,204票反对的结果获得通过。6月11日,德里达被正式授予荣 誉学位,“剑桥事件”落下帷幕(但故事并未结束……)。 德里达本人在整个事件中保持了低调,从未公开发表过任何辩护性言论。他像一名有 经验的武林高手一样,在观察,在等待,观察对手的破绽,等待出手的最佳时机。10月 份,机会来了。《剑桥评论》第113期准备拿出绝大部分篇幅做一个关于“剑桥事件” 的回顾。利用接受该杂志采访的机会,德里达对上述信件进行了措辞严厉、针锋相对的 反击,形成了一场真正的“交锋”(至少与他对伽达默尔的闪躲相比是这样)。这次交锋 ,凸显了三个关键词:权力(power),学科(discipline),文体(style)。 1.权力 德里达明确指出,这封信的目的就是“加强可能已经受到威胁但目前在大学 机构中仍然很强大的权力”。学究们(academics)表面上提倡学术自由、学术民主,但 实际上从未停止利用他们的权威对作为异类的“他者”进行讨伐。这封信的每个句子都 恰好违反了学究们一向所标榜的那些原则(理性、真理、学问)。这种权力借助媒体的力 量到处施压,把学究们自己的是非标准强加给别人,是对别人的智慧和判断力的极大蔑 视。而事实往往证明,他们不过是学术上的落伍者。 2.学科 奎因在《本质》(Quiddities,1987)一书中将互相冲突的哲学分为两类,一是 作为“哲学史与哲学社会学”的哲学,二是作为“对真理的追求”的哲学,并认为前者 是“方向错误的哲学”,不应该得到宽容。德里达此处的辩解却表明:哲学史是哲学的 核心、源头和生命原则,脱离了哲学史便没有哲学;哲学史打破了哲学的纯粹性神话, 证明哲学是与其他学科共同发展,互相补充的;作为“对真理的追求”的哲学并非先天 完美,真理概念的稳定性同样需要详加审查。 3.文体 分析哲学家认为德里达的作品“不符合公认的清晰、严谨标准”,“令人难 以理解”。实际上,这恰好说出了德里达哲学作为“解构哲学”的特点。德里达通过对 哲学史的考察发现,由于语言的不断延异与传播,由于文本自身的模糊性、歧义性、矛 盾性,要做到所谓的“清晰、严谨”,其实是不可能的(至少总体来说是这样)。德里达 正是通过这样一种“片段之语”的写作风格,将最有价值的东西撕毁给人看,展示解构 的运作。分析哲学家写的这封信,并没有做到他们所承诺的清晰与严谨。 我们知道,大陆哲学与英美分析哲学素不交好,它们从来都只关心自己的哲学传统, 而对对方讨论的问题毫无兴趣。即使偶尔提到对方某个人物,那也不过是把他当作批判 的靶子,或宣布把他从哲学队伍中清除出去。有意思的是,这次“交锋”以后,两种哲 学传统相互关注的程度增强、相互了解的愿望增加了,某些签名者甚至改变了当初的看 法。在这个意义上,说德里达是沟通大陆哲学与分析哲学的桥梁,一点也不为过。 B.史密斯等人的信件,标题为《德里达的学位:一个荣誉问题》(“Derrida Degree a Question of Honour”),原刊于1992年5月9日的《泰晤士报》,后被收入《剑桥评论 》第113期。全文在后面译出,并采用原标题。同期《剑桥评论》对德里达的采访,标 题为《对雅克·德里达的“采访”》(“An`Interview'with Jacques Derrida”),M.霍布森和C.约翰逊英译。原文较长,后面只节译了德里达对信件直接回应的部分(这个 采访有相当长的篇幅是讨论媒体权力问题的,其中,德里达批评媒体公开扮演决定者的 角色,发表没有根据的言论,简化、歪曲事实,而某些记者,对于他们要阅读的文本来 说,则根本缺乏应有的耐心、谨慎甚至资格。这些话用来回应《纽约时报》“讣告”的 “尖刻评价”倒是挺合适的)。《要点……1974至1994的采访》(Points…Interuiews,1 974-1994)(注:Ed.Elisabeth Weber,trans.Peggy Kamuf et al.,Stanfo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