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奥·葛兰西是意大利卓越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意大利共产党的创始人和领导 人。1926年11月8日被法西斯政府逮捕,遭到长期监禁,1937年4月27日在罗马病逝。葛 兰西在被监禁期间写有《狱中札记》,作为他的主要理论著作的这部札记表达了一种以 实践哲学为标志的马克思主义观和革命发展道路理论。 一、马克思主义是“绝对的历史主义” 在葛兰西那里,“实践哲学”是马克思主义的代名词。他用“实践哲学”代替直接的 马克思主义的称谓,有其避免在狱中检查中遇到不必要的麻烦的考虑,又表明他关于马 克思主义的一种特殊认识。 “实践哲学”这个词“是由第一次世界大战前惟一有影响的意大利理论马克思主义者 安东尼·拉布里奥拉传入的”。拉布里奥拉被看作是一位带有黑格尔主义“独特痕迹” 的马克思主义者。“他把马克思主义的本质看作是它在理论和实践活动之间所确立的独 特联结,并主张哲学和历史的统一;他主要通过强调具体关系对意识的首要性来使自己 和黑格尔流派区别开来。”在拉布里奥拉那里,“实践哲学”一词“进入到一种具有特 殊的反唯物主义趋向……的用语中”。(注:葛兰西:《实践哲学》,重庆出版社,199 0年,英译本导言第2页。)葛兰西对实践哲学的理解是受了拉布里奥拉的影响的。 无论是在拉布里奥拉那里,还是在葛兰西那里,实践哲学不仅仅是一种哲学,它还是 他的一般马克思主义理论,他的特殊的马克思主义观,但它首先是一种哲学。葛兰西的 实践哲学的核心是“绝对的历史主义”和“实践的一元论”。 在《狱中札记》中,葛兰西针对“第二国际的马克思主义”和布哈林的《历史唯物主 义理论——马克思主义社会学通俗教材》(以下简称《通俗教材》)中的机械论倾向,在 强调马克思主义的实践的和辩证的性质的同时,阐述了一种实践哲学是“绝对的历史主 义”的观点。 葛兰西批评布哈林在《通俗教材》中没有关于任何种类的辩证法的论述,而“实践哲 学”正是通过辩证法才实现了对旧哲学的超越的。他认为,布哈林的《通俗教材》中的 理论由于缺乏历史的辩证的因素,不能不是一种形而上学唯物主义的“社会学”,一种 实证主义的亚里士多德主义,即只适应于物理和自然科学方法的形式逻辑。(注:葛兰 西:《实践哲学》,第130、161页。)葛兰西特别在基础和上层建筑之间的关系、人的 主观能动性和客观规律性之间的关系等问题上,揭露和批判布哈林的无生气的“机械的 历史唯物主义”。布哈林在《通俗教材》中教导我们的总是关于政治和意识形态的每一 个波动都可以被理解为基础的直接表现的东西。对于这种理论主张,我们只能把它作为 一种“原始的婴儿病加以驳斥”。用历史主义的方式提出问题,就既可以避免唯我论, 又可以避免机械论。(注:葛兰西:《狱中札记》,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29、91、1 6页。) 葛兰西对作为方法论的历史主义有两种不同的理解:其一、指观察的具体性和发展的 观点,即在对现存事物、现象的理解中与“抽象—思辨的”方法对立起来的“历史—具 体的”方法;其二、指“思想的绝对的世俗化和此岸化”,(注:葛兰西:《实践哲学 》,第130、161页。)即把一切事物、过程的发生都看作是与人的活动有关的社会历史 现象。在多数情况下,葛兰西坚持历史主义的第二种理解。它构成其马克思主义理论体 系的世界观基础。 葛兰西认为,历史主义方法具有说明现实一切现象和过程的普遍性功能。客观上,世 界上的一切现象都具有历史性质。他说:“在事实上,每一个实在的历史阶段却要在尔 后的阶段中留下自己的痕迹,而后者在某种意义上成为前者的最好的文件。历史发展的 过程是时间上的统一,因此现在的东西在本身中包含着一切过去的东西……”。(注: 葛兰西:《狱中札记》,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29、91、16页。)葛兰西把历史主义 原则贯彻到世界观、规律性、人、领导权、创造性、现实关系、科学与生活的统一、理 论与实践的统一以及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关系等广泛领域。 葛兰西主张,要真正理解现实的哲学、文化和世界观,就不能把哲学同哲学史分开, 不能把文化同文化史分开。就哲学家对世界观的认识而言,能够认识世界观的历史性, 是能够设想这个世界处于何种发展阶段,以及要成为一位具有批判的和融贯的世界观的 哲学家的先决条件。 理论和实践的统一是葛兰西及所有“批判的马克思主义”者所普遍关注的问题。葛兰 西特别把理论和实践的统一的实现看作为一个自觉的和历史的过程,认为统一不是作为 一种既定的状态和作为机械的原始的论据而存在。就实现“统一”的认识过程而言,它 要经历由以几乎本能地认识到理论与实践彼此之间的“差别”、“破裂”和互不关联到 实在地和完全地掌握一套完整的和统一的世界观为止这样一个过程。实现“统一”的历 史过程性可以从无产阶级争取领导权的斗争中透视出来。他认为,领导权的实现不仅是 实际政治行动中的进步,而且表明了巨大的哲学进步。(注:葛兰西:《狱中札记》, 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29、91、16页。)所谓哲学进步,实际是就对社会及其运动的 规律的认识而言的。葛兰西把斗争中的无产阶级的认识的发展划分为三个阶段:经济— 团体阶段、领导权阶段、统治阶段。所谓经济—团体阶段,从客观的方面讲,是无产阶 级斗争的发展仅仅停留在争取和保卫其经济地位的阶段。而无产阶级的斗争只有超越了 这个阶段,才有可能进入到在政治和社会领域取得领导权的阶段;从主观的方面讲,它 是无产阶级对于斗争的认识尚处于非自觉的和非辩证的状态,即尚未提到无产阶级政治 意识的高度。而无产阶级的意识能否达到这个阶段对于目标的实现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所以,他认为,无产阶级必须把自己的认识提高到领导权阶段,而其前提则是发挥理论 的作用。轻视理论,坚持实践这一要素在理论与实践的统一中的主导作用,表明运动还 没有脱离相对原始的阶段,还停留在经济—团体阶段。为了实现从经济—团体阶段到领 导权阶段的过渡,葛兰西除了一般地诉诸理论的实践意义以外,还在具体性上强调知识 分子、政党的作用。政党被其视为理论的具体化。在实现理论与实践的统一中,党的作 用在于“把理论同作为实在的历史过程来理解的实践熔于一炉”。(注:葛兰西:《狱 中札记》,第18、125、34、34—35、36、36、36、3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