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 206.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60X(2004)05-0096-05 创造社成立于1921年,1929年2月因倡导宣扬左翼文学被国民党查封。它的身上折射出了中国新文学发展的曲折历程。通过对创造社群体的透视,不仅可以把握浪漫主义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从出现、兴盛到淡出、以至延绵于今的兴衰历程的一条基本脉络,还可以体会到左翼文学从兴起到最终占据中国文艺主场的个中偶然和必然。而创造了这个传奇的创造社主要成员却无一是专攻文学的,他们文学素养的形成与他们留学期间的社会和文化背景息息相关。作为一个在日本近代社会中留学10年的留学生群体,他们在日本社会文化的浸润中,建筑了自己的学术根底,塑造了自己的文学风格,形成了独特的社会观和人生观。他们颇具特色的爱情婚姻观的形成便是大正时期日本社会对他们产生影响的一个结果。 一 婚姻家庭、女性问题是五四时期青年知识分子普遍关心的一个问题,是从五四时期个性解放、人性解放思潮中衍生出来的一个重要课题。中国知识分子为此痛苦思索,激烈争论,或在思想、文学上,或在生活中,去探索形成或实践以争取灵魂自由和身心解放为宗旨的新式婚姻观念。创造社这个年轻的知识分子群体也不例外,涉及两性的爱情婚姻问题几乎成为了这个群体所有成员共同关心和主动探讨的一个主题。成仿吾曾一语道破:“(创造社)取材,多关于两性问题”[1]。郭沫若的小说《残春》、历史剧《三个叛逆的女性》,郁达夫的小说《风铃》、《茫茫夜》、《春风沉醉的晚上》,陶晶孙的《木犀》,田汉的戏剧《梵峨琳与蔷薇》、《咖啡店之一夜》等等,虽然表现风格和手法迥异,但都表现出一个共同的姿态,那就是同情女性,热爱女性,为社会施加于女性的不公而鸣不平,歌颂纯真的爱情和自主的婚姻。文学世界外,在实际生活中他们也表现出了对这个问题的格外关注。郭沫若、田汉早在日本留学时便和遥在上海的宗白华通过鸿雁传书,袒露自己的灵魂,吐露自己的心声,十分真诚地探讨了自由恋爱和包办婚姻,以及二者“冲突产生的恶果”[2],对男女相爱于婚姻的重要意义表达了极大的认同和赞颂。宗白华后来说道:“从中(指《三叶集》,笔者注)可以看到青年人裸露的灵魂和坦荡的胸襟,体现了当时知识分子的特点”[3]。他们的信件结集成《三叶集》于1920年出版后,在国内的青年中产生了很大的反响,他们也成为年轻人心目中真正的反封建道德的时代先锋。 创造社群体的爱情婚姻观由于成员个性迥异,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思想体系或框架,但却有几条清晰的中心脉络。第一,他们都提倡恋爱和婚姻自主,痛恨由封建家长制包办的不自由的婚姻,指出这种封建婚姻制度的罪恶和危害,表达对纯洁美好的爱情的向往和赞美,鼓吹妇女的解放。在这点上,他们和五四时期勃发的爱情婚姻“启蒙运动”的主旨一致。同时他们超越了对中国妇女在感情上的单纯的同情,上升到一个相对理性的高度,试图从社会制度和伦理道德方面找到解决问题的关键。他们认识到几千年的封建制度和封建道德规范正是扼制爱情、戕害妇女的罪魁祸首,因此给予了非常猛烈的攻击,主张把裹在中国封建社会身上的那层“陈腐了的旧皮囊,全盘洗掉!”。并且对新 时代的女性提出了“在家不必从父,出嫁不必从夫,夫死不必从子”的“三不从的新性 道德”要求[4]。 第二,他们都表现出了强烈的个性色彩,公开宣扬性爱——这种“人”正常的内在需求对现代爱情婚姻观建立的重要作用。他们在其作品中从不避讳“性”,而是大胆而坦然地谈论性爱,追求性爱,鼓励性爱。郁达夫的《沉沦》、《茫茫夜》,郭沫若的《叶罗提之墓》、《残春》,张资平的《梅岭之春》、《爱之焦点》,陶晶孙的《木犀》等等,都用充满现代风格的手法大胆甚至是赤裸裸地描写了男女的性爱和情欲,刻画了灵肉之间的冲突,把“人欲”放到了和“天理”对等的位置上。并且尖锐地指出,中国几 千年的封建制度和虚伪的伦理道德观念钳制了国人正常的性意识和性观念,造成了国人 在性方面的畸形发展,产生了难以计数的畸形的婚姻和家庭。郭沫若说:“……战国素 以礼教自豪,而于男女间之防范之严,视性欲若洪水猛兽,视青年男女若罪囚……数千 年来以礼教自豪的堂堂中华,实不过是数万万变态性欲者的一个庞大的病院!……礼仪 三百不过制造出拜脚狂几千,威仪三千不过制造出受动的虐淫狂几万。”[2](P322)这 就更加直接和有力地揭开了蒙在封建伦理道德外的那层虚伪的面纱。郭沫若在评论郁达 夫时曾说:“他那大胆的自我暴露,对于深藏在千万年的背甲里面的士大夫的虚伪,完 全是一种暴风雨式的闪击,把一些假道学假才子们震惊得至于狂怒了”[5]。 第三,在以文学形式表现对爱情与性的认同和追求时,他们都体现出了很强的主观性和自私性。他们写作时一味地以男性的身份站在男性的立场,向世人公开他们对爱情和性爱的憧憬,对压抑爱情与性爱的社会的抗议,却很少显示出对女性立场的人性关怀, 充分暴露出极强的主观和自私性,表现出一种强烈的急迫性,但也正是这样,使他们构 造出的那个时代的知识青年男性的情感更加率真、坦白,从而给与同时代的青年更加强 烈的冲击和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