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的话] 本期点评的重点是长篇小说。对于一个国家的整体创作而言,厚实的长篇确实比精致 的短篇更能代表综合实力。但当下的长篇创作,有不少走的是畅销书路线,甚至是潜在 的电视剧脚本。在前两期的点评中,每当我们看到这样的作品占据了重要期刊的大量页 码,就感到痛心不已。但本期刊物发表的长篇,如苏炜的《迷谷》(《钟山》)、孙惠芬 的《上塘书》(《当代》)、徐贵祥的《明天战争》(《当代》)、纪尘的《缺口》(《大 家》)等,都称得上是作家的倾心之作,值得大家花时间认真阅读、讨论。 前两期点评文字公布后,我们陆续收到了大量的来自读者、编者和作者的反馈,一些 报刊还摘录、转载了我们的点评,其中《上海文学》第7期,全文转载了我们对其头两 期的点评。对于各界的关注和鼓励,我们深受感动和鼓舞。同时,我们也更深切地感到 ,在交流中恪守原则的重要性。在此,我们再度重申本论坛的评点原则,这就是:艺术 的标准和知识分子的立场。我们深信,只有坚守自己的位置,才能与各方朋友进行真正 平等、诚挚、有益的交流。请朋友们继续登陆我们的左岸网站: http:\\www.eduww.com 或在各自的刊物上发表高见。我们愿与各界朋友共同努力,推进当代文学向更健康、 更健壮的方向发展。 第5期《人民文学》中张楚的《长发》讲述了一个辛酸的女性故事。生活对手套厂女工 王小丽的压榨是小刀割肉式的,每每在她几经辗转忍到最后极限时再施加给她新的压力 和屈辱。为了跟阳痿的丈夫离婚她放弃了所有的财产,暂时和生活一样窘迫的父亲、姐 姐、外甥女住在一起;坚持上班却已经四个月没领到工资了;可能的再婚对象小孟依然 跟前妻暗中苟合;为了收拢小孟,她委曲求全地想把自己心爱的长发卖掉,凑钱为小孟 买一辆摩托车,孰料收购头发的南方男人在买长发的同时强奸了她,以此作为“高价” 收购长发的补偿。小说结尾,强奸的场面和王小丽卑微的愿望“我只想买辆摩托车,… …我要结婚了,在我只是想要个好点的嫁妆……”的恍惚嗫嚅两相对应,将一个普通女 性遭遇的凌辱和苦难表达得淋漓尽致。小说的叙事看似从容,却能够在几乎已不可能出 彩的地方坚定地将情节步步推进,悲怆的力量在近乎平实自然的环境中一点点积攒,余 味悠远地回荡在一个令人压抑憋闷的氛围中。 迟子建的中篇《草地上的花朵》可以从三个层面上来解读。在丑妞、地龙、天水、青 杨这群小孩子那里,小说展示了童稚之眼的洁净无邪;在杨乾、宋局长这一层面,读者 体会到的是并不十分严重却足以打破小乡镇宁静安谧气氛的腐败场面;而在不停地为自 己掘墓的张无影这个人物身上,小说则提供了一个更为超越的视角,尤其是小说结尾丑 妞的意外死亡,更是将死亡的阴影悬置在每个人头上,借此,作者可以悲悯地观照人世 间的痴妄贪欲。小说张扬的无疑是一种永恒的童心之美,丑妞的死多少冲淡了这一童话 ,但在结尾一幕中,当丑妞曾描述过的白鹤再次呈现在天水和青杨眼前,多少暗示了美 的延续。小说对乡村风物的描述有着真切自然的一面,温情的忧伤依然是这篇小说的显 著特征。 “婚姻如围城”的比喻多少暗示了拥有合法婚姻的男女间有些无奈的感喟,姚鄂梅的 《无墙之城》即提供了关于婚姻的另一种尝试和思考。这里,婚姻并没有成为作品中的 男女追求自由爱情的桎梏,但“无墙之城”却未必能够维持一种永恒的潇洒。当丈夫李 直试图回到原来的家时,妻子刘红和情人常勇却不约而同地抛弃了李直,男人变得如一 块破抹布一样被两个女人推来搡去,妻子与情人从情敌变成了惺惺相惜的姐妹——女性 在负心男性面前难得一次扬眉吐气,一些精彩妙语也势必让大多数女性读者大大解气。 但是,当所有的可能——“围城”或“无墙之城”都走向绝境,婚姻和爱情还有多大的 空间可以想像?小说没有陷入简单的男女二元对立逻辑圈套,构思不无独到,个别场面 和细节也相当真切,但不同程度的概念化依然隐约可见,成为它无法回避的障碍。 荆歌的《西红柿》可以用两个比喻来形容。一方面,它饶有兴致地想努力讲一个好玩 的故事,却屡屡发现在自己觉得精彩的段落应者寥寥;另一方面,它像一个跟自己玩的 孩子,玩着玩着忽然觉得意兴阑珊,就丢下满地不成布局的道具,转身退场。用比较学 术的话说,《西红柿》缺少必要的经营,虽偶有点小俏皮小幽默,但并不足以弥补小说 整体上致命的散漫。杨少衡的《亚健康》书写了处处警觉的副市长唐中和绞尽脑汁应对 官场中极可能是莫须有的明枪暗箭的过程,直接指向的则是官场中某种内耗性的弊端。 小说将笔墨集中于唐中和一个人的内心曲折,有了这样沉着细致的铺垫,结尾就不免有 些轻飘。 与今年《当代》第2期的《麻钱》和《人民文学》第3期的《马嘶岭血案》中对艰难时 世和人际隔膜的直接描述不同,第6期《人民文学》中王祥夫的《找啊找》从另一个角 度探询了当下农民工的命运。在石墨窑上打工的顾小波无故不见了,他即将临盆的妻子 王淑民因此踏上了寻夫之路,等待她的是或虚伪或冷漠或粗暴的拒绝和欺骗。作者的叙 事功力极为老道,顾小波的生命被草菅这一真相在文中若隐若现,被一再延宕,在看似 淡漠的描述中,被推上前台的孕妇王淑民举动越是笨拙越是让人心生悲恸,读者自会见 证在金钱诱惑下乡情亲情的廉价,而在冷漠人性的背后,小说着重揭示的无疑是在现实 的冷酷表象遮盖下对农民工生命的漠视。 朱文颖的《龙华的桃花》书写了一个男人和三个女人的日常生活悲喜剧。生性纯朴的 程实生曾极力维持和前妻俞小梅已有漏洞的婚姻,却弄巧成拙地陷入与情人夏玲玲的情 欲放纵,与再婚妻子艾圆的新婚之夜他“连梦都没有再做一个”地立刻睡去,或许,新 的婚姻也只是另一段看不到“桃花”的乏味旅程?小说着力于平凡人生中某些常态的东 西。与之相似的是本期“新浪潮”栏目中的两篇小说《我困了,我醒了》(映川)、《勾 肩搭背》(黄咏梅)。《我困了,我醒了》中的男主人公每每在需要为爱付出的时候生理 反应般昏昏睡去,《勾肩搭背》中的女主人公则在爱情到来之际自我遁逃。一个人爱自 己可以到什么程度?或者这种貌似自私的爱只是另一种对真爱的渴望?这几篇小说共同体 现了女性作家对当代爱情婚姻题材新的开掘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