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54X(2004)05-0109-04 新时期,在我国文学研究的格局中,散文研究始终远远不如小说、诗歌、戏剧那样能 引起研究者的兴趣,始终处于边缘位置。有人说,散文是一种保守的文体,当小说、诗 歌、戏剧都在不断地进行自我实验与变革时,它沉静如初,因此很难带来研究上的新的 热点与动力。散文研究的滞后与其创作的繁荣形成了一种反差,令人费解。 第一,关于“形散而神不散”理论的探讨。“形散而神不散”是萧云儒发表于1961年5 月12日《人民日报》上的探讨散文审美标准的文章的题目,也是其散文创作观。80年代 ,有人对这一观点提出了质疑。1980年,松木发表《“形散神不散”质疑》(注:松木 :《“形散神不散”质疑》,《语文战线》1980年8月号。),认为以“散文贵散”、“ 形散神不散”指导散文创作,“结果每每都是散漫的、芜杂的”作品。并认为散文的得 名“不是由于它取材散,表达方法散,章法、结构散,或是由于内容、风格散,更不是 由于它生来就有‘散’的特质……因此,执意在‘散’字上做文章,扩大‘散’字的概 念范畴,难免是要牵强附会的”。1986年,喻大翔在《散文观念更新谈》中批评“形散 神不散”“带着古代形神关系的机械思考痕迹”(注:王锺陵主编,张俊才、王勇、阎 立飞选编《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文论精华·散文卷》,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26 9、269、269、278、353、357、357、119页。)。因为“神”指“意、主题”,“形” 却没有特定的内涵,被解释的非常杂乱,包括内容、形式、风格,“失去了‘形’本身 独特的质的规定性”。以致“这种杂乱而又简单的形神相加的散文,长期以来就形成了 一个模式:一串珠子、一根红线”(注:王锺陵主编,张俊才、王勇、阎立飞选编《二 十世纪中国文学史文论精华·散文卷》,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269、269、269 、278、353、357、357、119页。)。这是窒息散文创作的套子。“另外,‘神’这个概 念的内蕴,往往失去散文作者强烈的个性色泽,而更多地被社会的思想所笼罩”,于是 ,“图解政治、图解哲学、图解社会规范的散文随处可见”(注:王锺陵主编,张俊才 、王勇、阎立飞选编《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文论精华·散文卷》,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 年版,第269、269、269、278、353、357、357、119页。)。为此,作者提出“直抒性 灵、能放善收”为散文特征,认为“不做之做,应是散文的高格”。1987年,林非于《 散文创作的昨日和明日》中,再次瓦解“形散神不散”的观念。他说:“‘形散神不散 ’这种主张不能不形成自我封闭的框框,为什么‘神’只能‘不散’呢?”“神”可以 直言,也可以暗含。“为什么‘形’只能‘散’呢?形式上十分整齐的近似诗的散文, 为什么就不能写呢?”“‘形散神不散’的提法,确实是体现了当时一种比较封闭性和 单一化的思想气氛,因此才会不胫而走。”(注:王锺陵主编,张俊才、王勇、阎立飞 选编《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文论精华·散文卷》,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269、2 69、269、278、353、357、357、119页。)林非的说法比较中肯,加之林非在散文界的 影响较大,所以“形散神不散”的散文理论至此基本被否定。这个被僵化了的模式基本 被破除了。 事实上,“形散神不散”只是散文的一种写法,这种提法无可厚非。作为思想的“神 ”并不可怕,因为思想的内涵可以无比丰富。文学从来离不开思想,好的散文也必然包 含精深的思想。季羡林先生说“思想必须精且深”,即此意。“神不散”是可以写出好 散文的方法之一,但不是唯一的。它遭到的批判实际上多少有些不公,因为它本身也许 不该承担那样大的罪责,它是被历史利用与推向极致的,它被僵化不是它本身的错。世 界上还没有完全完善的理论,任何片面的真理都会留下漏洞给它的后来者以反击、发展 、突破的余地。“形散神不散”亦如此,我们无须对它求全责备。 第二,关于散文的“真实”与“虚构”问题的讨论。新时期散文“真实”论是由巴金 在《随想录》中提出的。巴老在《把心交给读者》中率先提倡“说真话,抒真情”,他 说:“我把我真实的思想,还有我心里的话,遗留给我的读者。”(注:巴金:《随想 录》,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版,第43页。)从而引发了人们对“讲真话”这本不该算 作散文标准的标准的重新思索。大多数人认同了这一原则。但是,由此又带来了新的问 题。“真”的判断标准是什么?散文是否要求绝对的真实?是否可以有必要的虚构?如何 考察作者所叙之事或所抒之情的真实度?这些依然是散文界纠缠不清的问题。刘锡庆先 生在《论散文创作》中提出:“真实是散文的‘生命’所系,是散文的‘生机’所在。 ”“它崇尚的、讲究的就是作者所表现的那种真人真事、真情实感、真知灼见!”(注: 刘锡庆:《散文新思维》,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119、116、2、3、5、5页。) 刘庆邦说:“小说是虚构的,散文是纪实的。”(注:贾平凹主编《散文研究》,河北 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64、66、58、59、5、509页。)王祥夫则把散文比作大家都去 洗澡,无法做伪(注:贾平凹主编《散文研究》,河北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64、66 、58、59、5、509页。)。尽管大多数人赞成散文要真实的观点,但反对的声音依然此 起彼伏。如老愚于《散文作为一种文学体裁》中提出:“散文的真实性不等于事实上的 真实性。散文的真实是作者心理真实,而不是作者行为的事件纪实。这就把回忆录、游 记排除在散文之外。”(注:老愚:《散文作为一种文学体裁》,《散文百家》1992年 第8期。) 的确,我们无法考证一篇散文的真实度,而无法考证的东西似乎不适合作为一种衡量 标准。所以,我觉得“真实”只能作为散文创作所倡导的方向、希望。不过,如果我们 所读到的不是一个真实的作家的真实的事件叙述、情感流露或心灵告白,我们不如去读 小说。因为要讲虚构,散文就远远比不上小说的魅力。散文的魅力之一就在于一种切身 感与亲和力。可是,因为有时无法确认你读到的散文有几分真实性与可信性,我们便无 力在“真实”上大做文章。所以,当刘锡庆先生将“真实”改为“真诚”后,想来更为 适合适。林贤治在《论散文精神》中说:“散文是人类精神生命最直接的语言文字形式 ”(注:贾平凹主编《散文研究》,河北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64、66、58、59、5、 509页。),“作家必须真诚。由于真诚,散文写作甚至可以放弃任何附设的形式,而依 仗天然的质朴。对于散文,表达的内容永远比方式重要,它更接近表达本身”(注:贾 平凹主编《散文研究》,河北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64、66、58、59、5、509页。) 。真诚的作家不会在做散文时进行虚构,他会把心交给读者。然而,在目前散文创作各 异的形式与尝试中,真诚也仅仅是散文作家的自律原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