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话语:2000年,中国文坛相继出现了几件并非偶然的事件:诗歌中的《下半身 》杂志创刊,棉棉、卫慧的小说出版并赢得“身体写作”的称号,春风文艺出版社的“ 阅读身体系列”丛书出版。这几件事情在同一年出现于中国的文学界与学术界,在我看 来不仅是一个单纯的文学或学术事件,而且也是一个值得关注的文化征候:我们的作家 与学者正在用身体乃至下半身迎来新的千年。身体是我们献给新千年的第一个礼物。它 似乎也预示着身体将成为新千年中国文学界的新热点。后来的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身体从幕后走到台前具有深刻的社会文化原因。20世纪80年代中国知识分子以及普通 大众的启蒙主义话语与政治参与热情被迫中断,中国进入了一个畸形的消费主义的时代 。正是在这样的消费主义的语境中,政治的身体迅速地转化为消费的身体,带有政治意 味的身体叙事迅速退化为围绕时尚与市场旋转的欲望化叙事(尽管打着女权主义的颠覆 旗号或青年文化的“反道德”旗号)。我们关注身体的政治性与批判性、颠覆性,但是 我们并不认为身体必然地、无条件地具有这种批判性和颠覆性。身体的这种批判性和颠 覆性是当时的语境赋予的。在消费主义本身日渐成为主流文化而且与国家意识形态渐趋 一致的今天,情形就不同了。文学界的所谓“身体写作”与所谓“下半身”的颠覆意义 都应该紧密地结合中国的具体语境加以理解。 这里所刊发的三篇文章一致质疑了身体写作的文化价值意义。彭亚非、黄应全的文章 认为,在中国当下的语境中,所谓“身体写作”实际上是博取名利、曲意迎合男性读者 口味而进行的以暴露“真实”女性性经验为基本内容的一种写作活动,绝非女权主义的 颠覆行为。孟繁华的文章则通过强烈的历史反思,将批判的触角深入到了不平等的世界 秩序:女性身体的战斗制造着时尚,时尚推动着女性身体的战斗。但这种战斗和时尚的 背后一直潜隐着控制、支配、认同的文化政治。总体看来,文章都把当前的“身体热” 看成是一种消费文化的征候,并挖掘消费文化背后更大的社会征候。我认为,身体研究 的任务就是要通过消费文化中的“身体热”这个具体的现象,来探讨身体热的复杂的社 会政治与历史原因,层层解读,挖掘征候的征候。 身体研究这个议题因而是一个严肃的、批判性的议题,研究身体写作并非鼓吹身体写 作或欲望化写作。相反,这里面包含了我们深刻的人文忧思。这是我们组织这组文章的 初衷,也是这些文章体现出来的共同学术旨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