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06.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0695(2004)02-0068-06 [小记]:2003年9月21日,中国现代文学馆邀请我和范伯群先生对谈“两个翅膀论”问 题。虽各执一端,唇枪舌剑,但毕竟见仁见智,其乐融融。谈次,范先生逸出规定范围 ,“外线”出击,批评起了我的《香港小说史》(第一卷)。我虽当即做了简单回应,但 时间所限,语焉不详。今特整理成文,敬答范兄。 拙著《香港小说史》(第一卷)出版于1999年(深圳海天出版社),距今已将近五年了。 香港虽天涯一角,但小说甚多,流派纷呈,却自来无史,拙著可谓“破天荒”第一部。 虽填补空白之功不可没,但其粗疏浅陋之处亦自不可免。加之这是一部内地人写的《香 港小说史》,虽然花费了五、六年(1993-1999)的心血,仍难免有隔靴搔痒之叹。之所 以斗胆付梓,一是想要作为香港回归祖国的小小献礼,二是想抛砖引玉,为更为优秀的 《香港小说史》(特别是香港学者撰写)的出现略尽绵薄。《香港小说史》问世以来,承 蒙香港和内地不少朋友的奖掖,我所在的社科院文研所还给了优秀学术著作奖,但它的 不完备,我是心知肚明的。我把读者和单位的奖掖只看成是对我续写《香港小说史》( 第二卷)的鼓励。正因为如此,我也同样欢迎范先生的批评,并将其看成对我的鞭策和 激励。 范先生对拙著的批评,可归纳为如下四点: (1)《香港小说史》(第一卷)对金庸的评价很高,与我现在对金庸的评价不符,自相矛 盾; (2)《香港小说史》(第一卷)中也使用了“严肃文学”、“通俗文学”的概念,这和我 批评范先生错用以上概念也是自相矛盾的; (3)黄小配的《太平天国》、《袁世凯》等章回小说,在香港小说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而拙著却只字未提,应为重大疏漏,也表明了我对章回小说的轻视; (4)《香港小说史》(第一卷)中说香港有一小说刊物《小说世界》,而这是内地“鸳鸯 蝴蝶派”的刊物,我弄错了。言下之意是资料工作不扎实。 现在,让我逐项简单回答如下: 一、关于《香港小说史》(第一卷)对金庸的评价 为了撰写《香港小说史》,我曾经八赴香港,访问过20多位香港作家,得到他们的热 情支持和大力帮助。当然,也接触了见仁见智的甚至截然不同的学术观点。比如对金庸 ,上海迁港小说家、香港文坛前辈、《香港文学》前主编刘以鬯先生便这样说: 袁先生:您的《香港小说史》中可以不可以不写金庸?大陆的现当代文学史都是不写武 侠小说的(见1993年笔者访问刘以鬯先生笔录) 我当即表示: 刘先生:这样做可能欠妥,香港毕竟不同于内地,金庸毕竟是香港有影响的小说家之 一,不写他说不过去,会遭到物议,也会影响出版。所以,我的意思还是要写,但要按 我的评价写,不会按别人的评价写。 刘先生未坚持己见,《香港小说史》正是按我的上述意见进行处理的。为了写好《香 港小说史》,我也同样拜访了金庸先生。事前,我通过金庸先生的好友、《明报月刊》 主编彦火先生转给金庸先生一封信并提出了如下四个问题: (1)您当年为什么想起写武侠?您的武侠和旧武侠区别何在? (2)您如何看待武侠小说的积极意义和消极影响? (3)您有何新的创作打算?有无“特殊意外”?是真“封刀”还是假“封刀”? (4)您认为在《香港小说史》中武侠小说应占何等地位? 访谈中,金庸先生并不回答这些具体问题,而是天南海北地闲聊。但也表示:“积极 ”、“消极”问题,似不应单单对武侠小说提出,任何形式的作品都存在这个问题,关 键看作家怎么写,用什么样的感情、格调写。返京后,我写了一篇小文章《初访金庸》 (《光明日报·文荟》1994年8月15日,收入《八方风雨——袁良骏学术随笔自选集》, 福建教育出版社2000年4月),记下了此次的访问经过。这次访问和这篇文章表明:我对 金庸先生充满敬重,是没有任何偏见的。但我也毫不遮掩地表明了我对武侠小说的一分 为二的态度。《香港小说史》对金庸的评价和描述,正是这种态度的具体体现。首先, 给予金庸应有的篇幅。第一卷第六章第22节是“金庸、梁羽生和香港新武侠小说的滥觞 ”,第二卷则设专章谈香港新武侠小说的鼎盛,用以着重分析金庸、梁羽生的武侠小说 。其次,在《绪论》中也给了金庸应有的评价: 50年代中期,以金庸、梁羽生为代表的新武侠小说的兴起,开了香港小说的新局面。 尽管香港的一些“纯文艺”作家对他们评价仍然很低,但在武侠小说的领域内,他们确 实发动了一场“静悄悄的革命”。金、梁等人的武侠之作,刷新了武侠小说的面貌,提 高了武侠小说的档次,为武侠小说注入了浓郁的文化历史内涵,也努力学习了“纯文艺 ”创作中的某些艺术经验(如人物性格的刻画)。凡此种种,都是值得肯定的。但是,新 武侠小说从根本上说仍然是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消闲文学,不宜过分提倡。假如香港文 学都变成了新武侠,香港小说家都变成了金庸、梁羽生,那将是不可思议的。梁羽生先 生自己在《三剑楼随笔》一书中,就曾经表示过类似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