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0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7613(2003)04-0069-04 《围城》自问世以来,尤其是在80年代我国改革开放,中西文化更深刻地融合的大背景下,越来越引起人们的关注。随着人们对《围城》认识的更加全面、深入,对《围城》的探讨、研究也进入了一个多角度、多层面、更清醒、更具文学性的时期。人们除了注意到《围城》艺术表现手段如娴熟的反讽手法和写人技巧,妙趣横生、取譬自如的比喻,幽默、生动、老辣的讽刺,轻快活泼、极富表现力的语言,以及作者对中西文化的谙熟并广采博览吸融于创作中,令人赏心悦目,禁不住拍案叫绝,实在是难得的艺术享受等等之外,《围城》的题旨的妙趣及深含的意蕴也是评论者论及的一个主要话题。 如何认识《围城》的题旨呢?作者在作品中是这样清楚地告诉我们的: 慎明道:“……他引一句英国古话,说结婚仿佛金漆的鸟笼,笼子外面的鸟想进去,笼内的鸟想飞出来;所以结而离,离而结,没有了局。” 苏小姐道:“法国也有这么一句话,不过,不是说鸟笼,说是被围困在城堡,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逃出来。” 方鸿渐说道“我还记得那一次楮慎明还是苏小姐讲的什么‘围城’。我近来对人生万事,都有这个感想。” 有的论者接受了以“围城”这一成语论《围城》的题旨的观点,认为“对《围城》切不可顾名思义,误以为是描述战争的小说,地地道道是一部爱情小说。……(《围城》的内容)使人得到这般印象:理想的爱情,多归虚妄;婚姻多是不由自己的遇合。”[1](P98-99)针对作者对男女婚姻的困惑情状的表达:在“围城”外面的想进去,进去了“围城”的想出来,也就是说没有结婚的想结婚,结了婚的又想离婚是不是《围城》的题旨,评论界存在不同的声音。有人认为,“这种心理,应该是人类普遍具有的”,“至于表现在婚姻方面的,只能算是做这种心理的扩大”,“以这样的心理倾向作为婚姻的现象,并引申到人生万事”,“这样的主题,是不正确的,也是违反了‘人’的正常生活,所以钱钟书在《围城》里并没有过分强调。”[2](P2-3)有人认为“小说中数度提到的‘围城’,象征了人间处境”,“《围城》是一部探讨人的孤独和彼此间无法沟通的小说”。[3](P384-385)也有人这样总结《围城》的题旨:“生活本应该怎样是一回事——这往往是你从自己的‘个人天地’去希望、去期待、去期盼、去追求的,但事实怎样总会是另一码事——相关的他人也都有自己的不同于你的‘个人天地’;换言之,人生常叹之事愿乖违,与其说是‘命定’,莫如说是‘人为’,是人们彼此间的不沟通甚至相互折磨,由此便构成了所谓的‘人生困境’。我以为这就是《围城》题旨之所在。”[4](P13)从以上论者对《围城》题旨的论述和阐释可以看出,该文本的题旨具有丰富的、多层次的内涵,为阐释者进行多种阐释提供了可能性。我们认为,正因为该文本题旨内涵的丰富性,应尽可能地从多角度、多层次对其进行阐释,以免顾此失彼,执其一端而不计其余,避免导致“盲人摸象”的令人啼笑皆非的局面。 本文认为,由于《围城》题旨是多义的,具有丰富的多层次的内涵,它不像人们所熟知的普通小说,对其题旨,不同的读者站在不同的角度,就会有自己的理解、认识和结论。《围城》是一个多面体,是一个多棱镜,是一座群山怀抱的山峰,真乃“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这正是《围城》的魅力所在,也正由此导致了人们对其有不同的感受和体悟,对其进行了不同阐释的可能性。 《围城》的题旨从表层意义上看,是在喻写男女婚姻的困境和迷惑。首先,在《围城》中,出现了“鸟笼”、“城堡”、“围城”、飘摇的“轮船”、“自鸣钟”等象征意象,这些意象皆与这一题旨有一定的关联。追求真诚的有爱的志同道合的长相依共白头的幸福和谐的婚姻,是所有人的共同愿望,冲进“围城”是人的一种本能本愿的反映,是一种正常心理的体现;但寻觅到这种婚姻决非易事,有的人有时需要付出一生的代价,有的人却一生苦苦追寻,最后空无所获。一对男女即使走到一起,共进“围城”,但由于感情基础、人生志趣、性格、生活追求、家庭、社会地位差别以及其他谁也说不清的因素的影响,常常使人陷入无法摆脱的苦恼,无法走出黑洞般不和谐的阴影,一直在寻觅中迷茫,迷茫中寻觅。对于婚姻,“结”而“离”,冲出“围城”,以求解脱,这也许是无可奈何的必然选择。不做如此选择,则造成另一种普遍存在的现象,也是中国社会的一种婚姻现实:大量存在着凑合、将就的不死不活的无爱的与人性相背离的婚姻或者生活在理念的或幻想的婚姻中。《围城》中男主人公方鸿渐便处在这样的一种现实困境。其次,从小说描写的内容看,《围城》所写故事内容的主要情节骨架是围绕方鸿渐展开的。而在方鸿渐这一人物的描写中,占主要地位的是对其爱情婚姻纠葛的描写。他先受已死未婚妻的暴发户的父亲的支助去留洋,而后,在回国的轮船上,邂逅一个放浪不羁、耐不住寂寞的香港的鲍小姐,最后遭到始乱终弃的命运,方鸿渐在心理上产生了对男女关系的恐惧感。之后,留洋女博士苏文纨有心与他共进“围城”,而方鸿渐却痴迷地爱上了苏文纨的表妹唐晓芙,但最终被苏文纨设计拆散。方鸿渐遭受着深深的失恋的痛苦。他离开上海去三闾大学应聘教职。在三闾大学,他落入孙柔嘉设下的圈套,与其共进“围城”。由于两人在性格、人生志趣等方面的差异,再加上孙柔嘉姑母的挑拨,在不尽如人意和吵吵闹闹中,方鸿渐终于要从“围城”脱出。主人公方鸿渐就苦恼地在一个个“围城”中奔来奔去,始终感到压抑与无可奈何,对他而言,人生处处是“围城”,无论国外、法国邮轮、上海或者三闾大学甚至家庭婚姻都是人际纷争的是非之地,想讨好却处处受制,“正像他去年懊恼到内地,他现在懊恼听了柔嘉的话回上海。在小乡镇时,他怕人家倾轧,到了大都市,他又恨人家冷淡,倒觉得倾轧还是瞧得起自己的表示。”方鸿渐的基本经历就是不断渴求冲出“围城”,而每一次的走出又走进了另一座“围城”,通过如此描写表现了“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逃出来”的男女婚姻的迷惑和人们的现实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