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里,刘震云捧出来的是长篇小说《手机》。《手机》是刘震云继长篇小说《故乡面和花朵》、《一腔废话》之后的新作。 三部长篇小说,写了十四年时间,都以说话为主题。作品出版以后命运却各有不同:《故乡面和花朵》印刷了3万套,出版以后,读者说看不懂,评论家哑然。《一腔废话》开机6万,读者说不好看,却有评论家赞誉;《手机》出版,读者一片叫好,评论家们也夸赞说有新突破。据长江文艺出版社编辑证实,因为与同名电影同一时间上市的原因,目前,小说《手机》的发行已经突破30万册,创下了刘震云作品销售最高记录。 这十几年里,刘震云一直在黑暗中往前摸索、前进,不断改写着自己的文学版图。 1月5日,由几百万网友投票评出的新浪网2003年度文学奖揭晓,刘震云以《手机》荣获该奖。在颁奖仪式上发表获奖感想时,刘震云说:我将这个文学奖视为我的荣幸,因为它是多数人评出来的,而不是少数人评出来的。第二,它评的文学奖,跟其他中国文学奖的区别是,它评出了一个人,而不是十个人,这满足了我的虚荣心。 《手机》,离生活太近了 记者:怎么会想起写一个关于手机的故事? 刘震云:在生活中,我发现大家聊天的时候,很多人都在打手机,而这就会使话题聊不下去。本来用手机是为了给大家说话带来方便,但是慢慢地却发现手机本身似乎就有生命,它好像在控制着每一个人,控制着大家说话的时间,控制着话语量,甚至控制着话语里面所包含的成分。突然之间,手机好像离人们的生活特别近,它改变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改变了人们的说话方式和习惯。这个发现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记者:你也说过《手机》的主题是说话。 刘震云:这里面有不爱说话的,有说假话的,还有说实话的,还有话中有话的,还有说心里话的。同一个人在有的场合不爱说话,在有的场合说的是实话,有的时候说的是假话,有的时候话中有话,有时候说心里话。主人公严守一主持的节目叫《有一说一》,以说真话见长,但他的生活中却四处埋设了谎言。这些谎言和一个现代化的手机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手机就变成了手雷,手雷就爆炸了。 记者:你写作的兴奋点在哪里呢? 刘震云:写小说时我关心的是人的物质和精神之间的磨合点,关注的是人的说话,因为说话这个东西既是物质的,又是精神的,听得着,但是看不见,语言最能反映人的嘴和心之间的关系。《手机》里面还有一个比较喜欢的内容,就是人和人之间距离远近的问题,除了有大和小的问题,还有远和近的问题,一些语言在人类不同的发展阶段,对人类关系的变异的程度是非常不一样的。 记者:在很多场合,你表示你最喜欢小说的第三部分。我觉得同前两部分相比,到了第三部分你是在用减法写。 刘震云:在《手机》里这一部分,我把这些外在的东西都脱掉了。我写人跟人的那种最根本的关系和交往方式。这个小说写到前两章,我还没有找到感觉,写到第三部分的时候,我觉得很舒服,像一个人把外面穿的衣服全部都脱掉了,显露出来的就是活生生的人,可见本性。 《一地鸡毛》是对物质世界的,属于有话就说,相当于人每天说的2700多句话;《故乡面和花朵》、《一腔废话》则是进入到人的思想,那个说话状态可能是每天说27000多句;而《手机》则是写人的嘴,嘴和心的关系,许多嘴,都在说话,但是说着说着突然噎住了,欲言又止,大概只有700多句。而在这700句里,有用的可能只有10句话。 记者:你在这10句话里找到了什么呢? 刘震云:我在写的时候就按这十句有用的话在写,特别还原于人的本质和本性,基本上把社会的外衣和其他的东西剥掉了,只剩下人与人,那他和他怎么认识的,比如说我接触上海有两种渠道,比如我到上海先到文汇报,通过单位的安排认识了上海;另外一种渠道是我认识你,你再认识周毅;前者是社会渠道,你看到的都是上海的外表;第二种渠道是人的渠道,比如我们先聊点家长里短啊,这样的认识可能是城市内部的,更加真实。一个民工,他到上海打工,一般找的都是亲戚和同乡,融入这个城市,他不会去找那些单位和机关。也可以这样说,通过《手机》,我找到了这样的写作方法。 在《手机》中,我把语言还原到了人间、人群、人,把人身上人为加的东西都排斥掉了,只是很家常地说话,说的是关于人的话题,而不是其他什么。观照的是被繁华、喧嚣遮蔽的东西。 小说和影视谁伤害谁 记者:《手机》的小说和电影有哪些不同?刘震云:《手机》,第一部分是写严守一小时候,说话很困难,他们家的话语权都掌握在他妈手上,他爹一天说不了十句话,等严守一长大,他变成了以说话为生的人,大家都理解他,只有他家乡的人不理解,这个小时候也是跟他爹一样的家伙,现在居然能够拿说话当饭吃,太不可思议了。 第二部分是主要部分,也是电影表现的主要部分,表现节目主持人严守一的工作、生活状态。 写到第三部分呢,主要是追溯他说话的这个物质的来源,就是一句话,他爷爷找了这姑娘而不是另外一姑娘,生下他爹,他爹又生下他。面条抖了一抖,整个寻找他爹的过程。 记者:连冯小刚都说电影没有你的小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