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古村落是中国乡土社会的一束奇葩,是正处于转型复兴中的山村聚落。随着古村落旅游的不断升温,其知名度和影响力不断提高,并已成为多门学科研究关注的热点。 村落研究是人类学的基本研究领域。文化人类学的工作,主要在于对人类的社会活动和文化进行探讨,从而探寻社会群体文化特质及其差异的根源。这无论对于解读村落文化的历史原貌,还是对当今小城镇的规划和发展,创建“有灵魂、有生气”的农村社区,都是极具借鉴价值的。 一、徽州古村落保留了丰富而生动的社会文化信息,可为揭开中国传统社会,乃至整个人类社会的本质奥秘找到钥匙和入口 徽州古村落连绵不断的千年文脉,卷帙浩繁的文献史料为文化人类学研究提供了丰厚的素材。徽州有一贯的修志续谱的传统。宋代罗愿编纂的《新安志》被誉为中国最早最好的方志,千年以来,州府县邑历朝均有新修的志书存世,一些乡村也留下了志书,同时“文献志”、“大族志”、“名族志”等等屡见传世。在徽州,聚族而居是一种基本的居住形态,宗法血缘脉络是村落的文化原点,它要求用连续的文字形式和空间场所对宗族的社会体系进行明确的表述。徽州各姓不惜耗费大量财力和心血,不断修谱续谱,构筑宗庙。村落的宗族谱牒记录了各族姓发展延续的谱系和宗族的重大事项,供族人追本溯源,联宗叙谊,达到增强内聚力的效用。而宗祠、庙宇则不仅是空间布局的结构重心,也是族群生存的精神中心。同时,徽州村落还留下了数十万计的家藏文书,成为方志谱牒文献的有力补充。我们通过这些历史链接或选取断面、切片,可以观察到人类社会的基本细胞在特定区域生长、分蘖、完形、壮大、兴衰的物象。有研究表明:在美国,人们热切地挖掘谱系关系,以寻找他们的“根”;世界各国亦兴起寻根热潮。而徽州大量关于“根”的记录,当会激发更多研究者的兴趣。 人类进化的过程,同时也是同生存环境不断磨合协调的过程。徽州古村落为人类居住环境的营造提供了成功的范例,是举世公认的生态村落,诗画村落或“中国画里的乡村”。 徽州民居村落的演进包容了人类生存环境变化、改善的各个历史阶段,以及适应环境的过程。在徽州古村落中,建房营宅多依山傍水,但尽量不占用耕地良田,总是思量着为子孙留下更多的可持续发展空间。据推断,徽州民居源于南方山地林区的干栏,再从普通楼居发展到后来的天井四合院马头墙风格。建筑型制仅是文化的物质外壳和表征,村落研究只有沿着“民居→聚落→乡土社会”等对象概念与方法的提升,更多地应用文化理论和方法,才能更深地发掘其人类史学研究的内涵。徽州村落文化和物质生活的具体场所是民间传统文化的特定空间背景,居住文化系统是整个社会文化构架中的组成部分,受到文化习俗、行为模式深层的影响,其人居形态必然与文脉相适应,受制于历史、教化、风尚、方言及民间文艺等等。文化氛围与聚落营构相互依赖,互为表里,相互渗透,将两者结合起来就有助于准确阐释村落的内涵和文化意象。 徽州村落的空间结构特点,反映出精神领域和宗教系统的秩序感和聚敛性,即:具有道德整合的精神功能,笼罩着一种聚落建构的无形力量,这种力量与聚落的社会文化背景有着密切渊源。徽州民居聚落多以规整、严明的规划与布局来表现宗祠的至高地位,如村落建筑群中的各个单体建筑都会明显地带有向心性,强调以宗祠为主导的中轴线。同时以宗族组织及其公约族规限定个体的居住建筑的形态,各支派房头的居室按长幼秩序、主次地位来表现社会的规则和规范,统属于教化之礼和家族系统,每个家庭及住宅个体须服从于“宗”的系统,服从于村落的中心,不可逾越。而徽州厅堂在住宅中的中心地位则是社会规范的具体化与延展,可以将每个家庭成员按既定的尊卑秩序联系起来。上承先祖、下昭子孙,给每一社会成员以定位,井然有序,构成一张纲目清晰、结点坚实有力的“伦理网络”,亦即“家→族→社会”文化系统。 从文化人类学的观点来看,各地的民居村落之所以各具特色,在于文化内部有着独立定型的机制,研究者在乡土社会考察时,理应遵循民俗文化系统自身的解释习惯,对民众文化传统进行理解,以防误读,消除隔膜,保证研究结论的完整与合理性。比如风水观念和风水术,是探讨中国传统文化无可回避的话题,而徽州古村落堪称风水最发达的地方。在徽文化圈,风水观念盛行,风水术之于村落是实用的工具,对聚落形成和景观构成有着实际的影响。徽州先民卜居相宅,按照风水师的指引寻求风水“生境”,规划和布局村基、宅基及墓园,营构理想的环境格局,趋吉而避害。一旦觅得地形、土壤、水质、微气候等自然条件适宜于人和植物成长的“风水宝地”,就在这儿蓄积生命能量,繁衍生息,使居家生活保持与环境的互养、相生、共存。为此,他们倾注了数十辈千万人的智慧和汗水,营造了一个又一个理想的“人居环境”,尤其对古村落水系营建取得了杰出的成就。穿村绕巷的水圳、清溪碧塘、水街井台,“聚气”又“聚财”,既能孕育生气、增添生命力,又能“克火”,维护和调节局部生态环境,还是别具一格的景观,为后人留下丰厚的水文化遗产。 二、通过对徽州古村落中“家”与“家族”的分析,探讨中国传统农村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和历程,勾画乡土中国农耕社会发展进化的轨迹 马克思主义认为,人是社会的人,是一定社会关系的总和,任何现实的个人,都只能是在一定的社会关系、社会条件的制约下发展。换言之,个人的发展状况取决于社会的发展状况。由此,我们必须把人的发展和社会的发展统一起来进行考察。传统的徽州,宗法根须发达,社会等级森严,家是村落社会的细胞,融解于家族之中,家族成员只是宗族大树上的枝叶,没有树干提供养料,就会凋零。徽州村落的发展和个人的成长息息相关,由于村落往往能够为村民的全面发展提供良好的人文环境,几乎是无所不在的人文关怀,相互扶助,从物质条件到文化氛围,润物细无声,使大多数家庭得以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