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07.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1(2004)03-0005-08 一、南汇哭嫁文化产生的社会语境分析 这项研究,是由两位从事通俗文学和口语艺术方面研究的学者进行的。这项研究尽管 从人类学家们早期的著作中借鉴了很多东西,不过主要引用的是对口头传承文化以及礼 仪文化的研究成果中的观点,如被看作“口传课本”的叙事诗和史诗。因此,我们认为 ,哭嫁和哭丧是具有独特的语言特点、并具有礼仪或社会作用的口头文学的特殊类型。 为了服务于社会生活中的某些重要的目的,人们在长期的生活中形成了一定的类型化的 习俗惯例,而哭嫁哭丧就受制于这些习俗惯例(注:关于古代抢婚和哭嫁歌起源的关系 ,见姜彬1992,240-42。另外一种说法见盛义1994,44-146。在1949年以前,抢婚风俗 在南汇和浦东附近的地区很流行。这将另作研究。)。在哭嫁哭丧仪式的不同阶段表演 不同的内容,包括由各种不同的类似叙述的成分混合而成的格式化的吟唱,对好运的祈 祷和祝福,对厄运的诅咒,其中最重要的,是带有修辞色彩的劝说。正像其它的口传文 化的例子一样,表演的内容很丰富,但却非常地格式化,有特定的规范约束着表演者表 达感情的方式。这意味着,尽管在整个仪式过程中都暗含着委曲与悲伤,但与其说这种 悲伤是个人的,不如说它是集体的。换句话说,这种表演的格式化的本质,贮存于表演 者的记忆中,在仪式表演的不同的阶段,表演者应当或者必须说什么,都是在其控制下 进行的。 在南汇地区,仪式的参加者们认为其哭嫁哭丧是咒语的一种形式。在仪式中,一个妇 女的响亮的声音中蕴含着仪式的力量,这种力量允许她祝福或是诅咒,赞美或是责备, 并给她的家人带来好运或是厄运。隐藏在妇女哭嫁哭丧的背后的,是驱邪驱魔的目的, 这一点与男性表演的傩戏是相同的。这正如一位曾参加过这种仪式的长者季顺贤告诉我 们的: 哭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哭掉晦气。大家都觉得高高兴兴地去婆家是不祥的预兆。每个 人都应该表现地很沮丧,不能笑也不能抽烟。如果哭嫁很有效,就可以驱除“饿鬼”( 含冤而死又反过来折磨活人的鬼)。新娘应该不断地哭,直到看见她的婆家的时候,就 不能再哭了,要不然跟随她走了那么长的路的霉运会给她的新家带来不幸(注:口语文 化的研究者常常应用一种三步的研究方法来寻求语言方式的特点、应用这种语言的社团 的类型,以及其(社会性的或仪式功能的)意义。例如对中国的“女书”的叙述的分析, 见McLaren 1996,383-85。)。 通过哭嫁发泄委屈更多的应该是一种公共性的而不是个人性的行为,是种礼仪性的而 不是私人的行为。但是,依据表演者自身情况的不同,表演者可以灵活多变地选择要表 演的剧目。她可以咒骂媒人也可以称赞媒人。同样,她可以感谢娘家人,但如果她受过 家人的虐待,此时就有了很多机会来巧妙地批评家人。女子结婚离开娘家前的不同时段 ,要面向家庭成员所进行的一系列的哭嫁活动,都是为了建立起一种将自己和娘家紧密 联系在一起的情感的纽带,这可以说是一种策略。 南汇的新娘的哭嫁也有威胁性。首先,根据一般的信仰,哭嫁可以哭掉家里的晦气。 其次,如果新娘可以成功地劝服家人,特别是娘舅、长兄和长嫂,她在婚后就有了支持 她的强有力的后盾。最后,如果新娘哭好,会赢得人们的尊重。南汇有句俗话“男怕做 文章,女怕哭两声”(注:男人怕做文章,女人怕表演哭嫁。),精辟地概括了男性的学 识才华和女性的哭嫁才能这两种能力具有同等的重要性。 (一)南汇哭嫁与妇女的劳动 现在的南汇农村原为上海市的一个县,它位于黄浦江的东部地区,是传统的浦东。而 今天的浦东仅仅是指紧邻上海市区的黄浦江对面的地区,是中国最繁荣的经济特区之一 。南汇指的是浦东的南部仍未被大力开发的沿海区域。20世纪90年代以前,南汇没有高 架,许多沿海的村庄之间没有车辆运输。那时,从南汇的南海岸到上海来回要花两天的 时间,途中还要乘渡轮过黄浦江。本项研究的内容就是在沿海的书院所调查的哭嫁。书 院离南汇的最南端不远,也是交通最不发达的地区之一。 在封建时代,南汇这个地区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它偏远、落后。在1879年的《南汇县文 化志》中,首要记载的问题就是这里交通不便以及由此引起的商业活动的缺乏。那时主 要的农作物是稻米、大豆、棉花、小麦和大麦。比起栽种稻谷,县志上的记录是这里的 土地更适合栽种棉花。事实上到了封建社会晚期,南汇变成了松江的辖区,而松江正是 那时候全国棉花的重要产地。 妇女的劳动是家庭生存的基础。尽管妇女的工作主要是纺纱和织布。与较发达地区相 比较,不同的是,到了封建社会末期,这里纺织生产成为商业性劳动,南汇妇女在棉花 生产中的劳动与家庭收入是相关的。县志描述了十九世纪严酷的劳动环境: 妇女们为了补贴(家庭)收入和解决衣食问题而纺织。不光农村,乡镇里也是同样的情 况。……织布的速度大概是每天一匹,但是有时候她们可以织出两匹。她们甚至夜里通 宵织布。男人在田里劳动得来的收入都拿到县衙里缴税了,到了年关就所剩无几。因此 (全家的)衣食都要依靠女性(的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