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0-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0448(2004)02-0152-04 20世纪90年代以来,审美文化与人文精神成为文化研究的热点话题,具有忧患意识和人文关怀的学者对在审美文化迷失中消解的人文意义和失落的人文精神发出了渴求人文关怀的呼唤。中国当代审美文化能否改变缺失人文精神的尴尬处境,以健康的姿态积极参与当代中国文化的总体性建构?童庆炳曾指出“当代的审美文化应该成为人文精神的新的载体”[1]。本文因沿这一思路,拟从大众审美文化与高雅审美文化人文视野的融合以及传统—民族性文化与当代—世界性文化视野的融合这两个密切关联的层面出发,冀望以人文精神为指引,探求当代审美文化的良性发展通衢。 一 伴随中国社会的市场化和消费化以及审美的日常生活化和日常生活的审美化这一历史进程,中国当代审美文化逐渐溢现于中国当代文化的地平线。当代审美文化的两种亚文化形态——大众审美文化与高雅审美文化的对立冲突也日益凸显,构筑了当代中国审美文化的重要景观。中国当代审美文化在此二者的矛盾悖立作用下将呈现何种文化图景,也是学界关注的焦点。当代中国审美文化的苏生在很大程度上可能正是以这种悖论的消解为历史前提,其未来图景应当是在大众审美文化与高雅审美文化的合力下所形成的一种新质文化。从当前两种亚文化的现状来看,二者的融合有逻辑的必然性、可能性和现实路径。 当代大众审美文化的勃兴既是自由市场经济把价值规律和商品交换逻辑向文化领域推演的结果,也是现代技术对人的物质和精神产品的生产消费行为改变的产物。它的存在和发展有其历史必然性和现实合理性。同时,大众审美文化的兴生也在相当大程度上反映了改革开放以来大众被压制已久的审美意识、文化意识的真正觉醒,且对高雅文化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力,造成了当代审美文化发展范式失衡的状况。 从审美文化的整体发展态势来看,由于雅俗文化相当程度地存在过度发展的现象,导致了不论是俗文化的制造者还是雅文化的创造者,都未能给受众提供人文精神食粮,因而造成了当代审美文化中人文意义的消解和人文精神的严重失落,当代审美文化未能肩负起人文精神的“新的载体”这一历史使命。 畸形发展的审美文化,显然有悖于人类向上向善的精神追求和主流意识形态对审美文化提高广大民众精神生活内涵的理想预设和客观诉求。要实现审美文化人文性与商品性的有机统一,关键是要实现雅俗文化的视野融合。雅文化受市场制约必然习“俗”,俗文化为适应审美文化品位逐渐提高的大众所需,也要不同程度地求“雅”,二者有融合的必然性。此外,两种亚文化也有视野融合的可能性。其一,健康发展的雅俗文化都是为大众合理的审美文化需求服务的,只是在程度上有提高与普及的不同倚重。其二,雅俗文化存在着异质。高雅文化更多地与张扬个性、追求深度相关联,大众文化则特有其趋同从众性和平面化倾向。存在异质才有融合的必要与可能;否则,要么同一,无所谓融合,要么双方无法在异质对照中取对方之长补己方之短。其三,雅俗文化在表层差异下存在着深层的同质。因为个性不等同于与众不同,从众也不意味着绝对地丧失自我。毕竟共性是存在于个性之中,并通过个性显现,二者是相通可融的。当个体认为大众审美文化中的某些方面与自己的内在要求一致时,他的从众也是对自我的肯定;反之,盲目从众便会否定自我、失却自我。 中国当代审美文化怎样进行视野融合才能取得1 + 1>2的效果?基本路径之一就是将雅文化中具有较高品位的人文精神内涵与俗文化中富有生命活力的传播方式有机融合,走出一条弘扬人文精神又不脱离大众的路径。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雅文化正是不断从俗文化当中汲取养料来丰富和发展自身的。然而,审美文化的现状却是俗文化高歌猛进,把雅文化的深度平面化为形象,大量复制后抛向市场,难免流于粗俗。雅文化却固守“象牙塔”,很少向俗文化学习。不过,近些年也出现了一些追求雅俗共赏的可贵尝试与探索。以摇滚歌手张楚的《姐姐》为例,歌中提供了四个意象:我、父亲、姐姐和家,其中蕴涵了“俄狄浦斯情结”与“反俄狄浦斯情结”,这是“一个典型的精英化文本,它言说了90年代文化颓败的情境。但这个言说却披上了摇滚这一典型的大众文化的外衣。”[2]可见,大众性的文本同样可以言说精英的话语。 虽说“大众是一个无名的世界,是一座非理性的城”[3]。但是,随着主流意识形态对大众传播系统宏观调控的加强,以及通过制订相应法规对大众审美文化活动进行有效的规范和监控,加之大众受教育程度的普遍提高和审美品位的提升,我们有理由乐观地相信雅俗文化视野的融合将促进中国当代审美文化健康发展,进而有益于营构市场经济条件下高扬人文精神旗帜的人的文化。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只有从人出发,立足于人,坚守人文主义立场,才能对当代审美文化的发展作出准确的评判,因为归根结底,“只有那些具有人的价值,即真、善、美的价值的活动的产物才具有文化的意义”[4]。 二 随着全球化进程的不断深入,中国当代审美文化也开始融入世界文化的大视野。审美文化应该立足当下,在时间维度上以传统为历史参照与借鉴,以未来为发展指向;在空间维度上植根于本民族,积极参与世界审美文化大厦的建构。其实,时、空维度的区分只是相对独立意义上的,它们在更多的时候是以立体交叉的姿态呈现出来的,共同构成了立体的文化时空景观。笔者试图将二者结合起来,从传统—民族性文化与当代—世界性文化视野融合的角度,来寻绎中国当代审美文化在当下的时空背景中将展示怎样的人文景观。 “传统作为一种文化链,它虽有时间上的突变和中断,但它的连续性却是确切无疑的。”[5]站在当代视野的时代高度来审视中国当代文化的传统是对这句话的最好注释。有研究者指出中国当代文化面临着三重传统的重负:一是3000年来的中国古典文化传统,二是20世纪以来尤其是以“五四”为代表的现代白话文化传统,三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当代政治文化传统[6]。第一重重负主要指的是儒、释、道对文化的影响,体现了传统的民族性与连续性。第二重重负则鲜明地体现了传统“虽有时间上的突变和中断”,却仍然表现出其连续性。“五四”时期更多地强调的是西学和与传统决裂,在引进西方纷繁杂芜的各色哲学思潮、文艺理论之后,中华数千年的传统在突变中曾一度遭逢搁浅之境遇,但是,传统仍然以其强大的内在生命力凭借文化积淀的形式得以传承,民族性便是其保持连续性的隐性载体。“五四”这一传统还体现出了传统与民族性、世界性的另一层重要关系,那就是传统不等于民族,它通过引进与输出,使民族性与世界性得以融合生成新的具有双重意义的传统。第三重重负则体现出了中华民族在社会主义性质下形成的新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