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293/Z(2003)06-0030-05 什么是科学的精神?什么是人文的精神?如何理解科学与人文在精神上的关联?所谓“精神”这一概念,可以说大致接近于“灵魂”这一概念;所谓科学的精神,大致就是科学之灵魂;所谓人文的精神,大致就是人文之灵魂。当然,要探讨科学与人文的精神及两者之间的关联,还取决于我们对科学与人文的理解,即首先应回答什么是科学和什么是人文,在笔者看来,科学至少包括三个层面:一是理论;二是方法论;三是价值论。人文也至少包括三个层面:一是理论或作品;二是方法论;三是价值论。因此,我们有必要从理论或作品、方法论和价值论这三个层面来探讨科学的精神与人文的精神及两者之间的关联。 一 人们往往首先从科学与人文的最终成果——理论或作品这一层面来理解科学与人文之精神的,于是,不但将科学与人文看成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而且还将科学的精神与人文的精神看成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精神。逻辑实证主义就是一个最为典型的例子。逻辑实证主义的由来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对科学理论所做的静态的、逻辑的分析,而对科学理论做静态的、逻辑的分析也很容易得出逻辑实证主义的结论,因为在科学理论与人文作品之间的确存在着十分明显的巨大差异。尽管逻辑实证主义者似乎不用“科学精神”这个词,但是他们的科学观在很大程度上一直支配着许多人对科学及科学精神的理解,即将科学的基本特征理解为“逻辑”和“实证”,而将科学的精神理解为“逻辑”的精神加上“实证”的精神。用逻辑实证主义的观点看人文理论或作品,其结论是不言而喻的:不仅各种人文艺术作品缺乏“逻辑”和“实证”,而且各门人文学科的理论也难以符合自然科学特别是物理学关于“逻辑”和“实证”的标准。这样一来,逻辑实证主义似乎确定了一种关于什么是科学和什么是科学的精神的标准。 现代西方人本主义者也往往首先从科学理论这一层面来理解科学及科学的精神,而且也看到科学的“逻辑的”和“实证的”特征,并把科学的精神归结为“实证主义”。但是,与逻辑实证主义相反,他们鄙视“逻辑”和“实证”,认为“逻辑”和“实证”是非人性的东西,科学让人服从于外在世界的逻辑,无疑同人与人文精神是相对立的。相反,不讲“逻辑”、不求“实证”的人文文化,特别是艺术作品深刻地揭示了人的生命体验、情感、意志或本能,因而深刻地体现了人性。从尼采将艺术看作是“生命的最高使命和生命本来的形而上活动”,到海德格尔的“人,诗意地栖居”,再到马尔库塞的“爱欲与文明”,现代西方人本主义者似乎也为人们定下了关于什么是人文和什么是人文精神的调子。 逻辑实证主义的科学观和现代西方人本主义的文化观的对立,对20世纪的中国也有着深刻的影响。20世纪20年代中国思想界的“科学与玄学”论战,90年代中国学术界关于“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的大讨论,都是突出的例子。显然,不少学者还是从理论或作品这一层面来强调科学与人文及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之间的重大差别的。例如,有的学者认为,“所谓‘人文精神’,正是从各门‘人文学科’中抽取出来的‘人文领域’的共同问题和核心方面——对人生意义的追求。”因此,“‘人文精神’往往是与‘科学精神’不同的。由数学、物理学、化学、天文学、地理学、生物学、生理学等自然科学共同分享的‘科学精神’,竭力排除人文因素的参与,追求纯粹的客观性、确定性、严密性和精确性。而‘人文精神’则恰好要把这种‘科学精神’所排斥的人生意义抢救出来。”[1](P207)这种观点显然与张君劢的观点是一脉相承的。张君劢认为,科学不能解决人生观问题:第一,“科学为客观的,人生观为主观的”;第二,“科学为论理的方法所支配,而人生观则起于直觉”;第三,“科学可以以分析方法下手,而人生观则为综合的”;第四,“科学为因果律所支配,而人生观则为自由意志的”;第五,“科学起于对象之相同现象,而人生观起于人格之单一性”。[2](P35-37)从表面上看,张君劢是在讨论科学不能解决人生观的问题,但是实质已深深地触及到科学与人文、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之间的分野问题。 应当承认,如果从理论或作品这一层面看,科学与人文及其由此抽象的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的确存在着很大的差异。例如,对于科学理论与艺术作品来说,的确可以称做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存在着认识与体验、理性与非理性、客观性与个性、求真与求美的重大差异:科学理论可以说是认识的成果,而艺术作品则可以说是体验的结晶;科学成果的形式是理性的(所谓的理性,即是有很强的逻辑性,这种逻辑性往往是用数学形式来表述的),相比之下,艺术作品的形式则是非理性的(所谓的非理性,即是有很强的感性和情感色彩,这种感性和情感是无法用逻辑和数学形式来表述的);科学理论讲求客观性,而艺术作品讲求个性。用罗素的话来说:“科学知识的目的在于去掉一切个人的因素,说出人类集体智慧的发现。”[3](P9)相反,艺术作品的目的似乎在于去掉一切人类集体的因素,说出艺术家个人的体验;科学理论的目的在于求真,而艺术作品的目的在于求美。用石里克的话来说:“每一门科学都是一个知识体系,即真的经验命题的体系。”[4](P8-9)而每一门艺术显然不是一个真的经验命题的体系,用席勒的话来说:“一部艺术作品的卓越只是在于最大限度地接近于那种审美纯洁性的理想。”[5](P40)因此,从科学理论与艺术作品的巨大差异中,极易得出关于科学与人文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