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现代西方哲学的对比研究中,我们无不自豪地看到,马克思主义哲学始终代表着人类文明的发展方向,发挥着时代精神的精华的领先作用。现代西方哲学经历了整整一个世纪的演变,终于实现了转向现实生活世界这个主题的变革。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早在一个半世纪之前,在对传统哲学的批判中,对哲学的目标、使命、方法和形态都作出了全新的理解,实际上已经实现了向现实世界的转向。海德格尔认为,“马克思完成了对形而上学的颠倒”。马克思主义哲学对形而上学的颠倒即是向现实生活世界的转向。它最早表达了现代哲学的基本精神。但马克思主义哲学对传统哲学特别是黑格尔哲学的积极成果有着更为自觉的继承态度,因此它避免了现代西方哲学反叛黑格尔的偏失。在马克思主义看来,人们不可能有朝一日躺在终极的绝对真理之上停步不前,但仍需追求真理的热忱,仍要利用辩证思维概括实证科学成果去追求可能达到的相对真理;科学和理性并不具有绝对的权威,但激情的理性和科学的理性仍是人类发展的重要力量;人的未来是人的全部潜能的实现和自由全面的发展,并没有唯一高贵的生活样式,但物质生产实践却是人类生活的“基底样式”。由此看来,马克思主义哲学避免了现代西方哲学的怀疑主义、自然主义和非理性主义的偏颇,但从根本思维方式上却都是对传统哲学思维方式的否定,是转向现实生活世界的哲学思考。马克思主义哲学仍然是人类文明大道上代表前进方向的时代的旗帜。 马克思主义哲学又是不断发展的开放的科学体系。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其创建的过程中,批判地吸取了人类文化特别是当时资产阶级文化的一切积极成果。今天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中,在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解释和运用中,也需要不断批判吸取现代西方哲学的一切积极成果。我们过去曾致力于哲学改革的思考,从哲学教科书体系的改革,到哲学理论内容和哲学观念的变革;从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重新理解,到如何符合时代要求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不必讳言,在哲学改革的过程中,如同我们的整个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一样,经历了“左”和“右”的干扰和摇摆。特别是长期的“左”的思想指导,把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现代西方哲学绝对地对立起来,完全排斥现代西方哲学的一切成果。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变革实质不断地被曲解,甚至马克思主义哲学本身也逐渐地被纳入到传统哲学的框架之中,变成和18世纪唯物论几乎完全相同的自然本体论学说。正是有鉴于此,我们必须重新审视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现代西方哲学的关系。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现代西方哲学虽然属于不同思想体系,但是二者几乎产生于同一历史时期,都是西方古典哲学终结的产物,二者又在相同的历史时代演变发展,因而二者具有同时代性。而且还应看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在马克思、恩格斯之后,主要是基于东方经济文化落后国家的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实践;而现代西方哲学的发展,主要是基于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社会生活实践。二者都属于时代精神的精华,有对立的一面,又有互补的一面。我们既要看到马克思主义哲学比现代西方哲学先进和优越性的一面,又要看到马克思主义哲学后来在经济文化落后国家发展的局限性的一面;既要看到现代西方哲学非科学和荒谬的一面,又要看到它在反映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现实生活世界的合理性的一面。因此,马克思主义哲学对待现代西方哲学的根本态度,必须由过去“左”的思想指导下的否定性批判改为建设性批判,即注重于从现代西方哲学中批判地借鉴和吸取一切积极成果,推动马克思主义哲学自身的发展。 首先,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应摆脱斯大林《联共(布)党史》四章二节“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教科书体系的教条主义思想的束缚。这个教科书体系及其在各社会主义国家的翻版,对普及马克思主义哲学基本知识曾经起过一定的积极作用,但是它把马克思哲学的科学体系概念化、简单化和教条化倾向,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在经济文化落后的社会主义国家中的进一步发展产生了严重的消极影响。这种教科书体系逐渐脱离了活生生的现实生活世界,致使时代提出的一些新问题,被置于我们哲学研究的视野之外,或者仅被引为印证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的个别事例。我们不得不承认,现实生活世界和现时代提出的某些新问题,倒是由现代西方一些哲学流派较早地以各种形式反映出来了。 本世纪初以来,以当代科学相对论量子力学为代表的自然科学在认识和理论思维上的特点为例。现代西方哲学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面概括了现代科学技术的成果,得出了各式各样的结论,他们并以这些结论作为自己建立哲学思想体系的理论依据,这不仅使现代西方哲学具有“现代哲学”和“科学哲学”的色彩,而且形成了不同的哲学流派。如分析哲学的产生同数理逻辑的发展有着密切的联系;逻辑实证主义哲学同现代物理学,特别是相对论和量子力学是密切不可分的;系统论、控制论、信息论的发展使科学方法论提到了首要的地位,科学哲学也相应产生和发展起来。为了探讨科学研究的规律,现代西方哲学提出了各式各样的科学发展模式:逻辑实证主义的“逐渐累进”的模式,批判理性主义的“不断革命”的模式,库恩的“常规科学与科学革命交替”的模式,拉卡托斯的“科学研究纲领方法论”的模式等。语言哲学的兴起,固然同语言学的发达有关,但是同人工语言系统在科学中的广泛运用,数理逻辑的发展,电子计算机的发明和普及等现象也有密切的关系。至于知识的数学化,通过纯理论研究的思维运动获得科学知识的新内容等等,在新康德主义马堡学派的先验方法、波普的批判理性主义等西方哲学流派中,在西方自然科学家的哲学思想中,都作出鲜明的反映。紧密地结合自然科学的新发展并为自然科学的进一步发展服务,正是现代西方哲学科学主义思潮的鲜明特点。批判地吸取其中的积极成果,有助于进一步建立和巩固马克思主义哲学同自然科学的联盟,为自然科学的新发展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 再以社会历史问题为例。20世纪的西方哲学对于西方文明的精神危机,资本主义社会中人的处境,人的价值观念,科学技术与经济增长在社会生活中的作用等问题,都有多方面的探讨,这是当代历史所面临的新的重大问题的反映。象法兰克福学派的批判的社会理论对于“病态社会”和“单面的人”的分析,存在主义者对个人的痛苦与挣扎的体验,直接触及二次大战后西方科学技术革命和工业生产高度增长的社会后果,触及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深刻的社会矛盾和文化危机。从理论上看,他们分析这些新问题的观点,并非以往的伟人创造历史的英雄史观的简单重复,也不是黑格尔式精神决定论的翻版,而是所谓科技决定论、专家治国论,或是技术悲观主义;他们的人本主义也并非18世纪共同人性论的再现,而与个人体验的非理性主义合流,这些都反映着新的时代气息。虽然这些理论观点往往是片面的,甚至是荒谬的,但是这些理论毕竟向我们展示了当代资本主义社会危机和人的异化。领略一下他们的理论,透过他们描绘人生的常用词汇,诸如痛苦、沉沦、孤独、异化、烦恼、恐惧、绝望等,可以使我们从一个侧面了解资本主义社会现实给人带来的压抑感、危机感。他们的理论展现了一幅资本主义制度下科学技术与人性对立的图景,反映出广大的中小资产阶级对垄断资本主义社会现象的抗议及其身不由己的不满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