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往往认为,与大自然一样,权力拒绝真空。在世界政治的历史上,看来总是有某 个国家充当霸权主义者,或者尝试成为霸权主义者。今天的霸权主义者是美国,而一个 世纪前是英国,此前是法国、西班牙以及等等。著名19世纪德国历史学家利奥波德·冯 ·兰克(Leopold von Ranke)是研究权术的老前辈,他把现代欧洲历史说成是一场持续 不断的争夺控制权的斗争,在这场斗争中,只是通过周而复始的冲突,权力平衡才有可 能出现。 根据外交研究,经济影响看来只是证实了认为历史是对立大国之间的竞争的观点。在 其1987年的畅销著作《大国的兴衰:经济变革与军事冲突(1500~2000)》(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Great Powers:Economic Change and Military Conflict from 1500 to 2000)中,耶鲁大学历史学家保罗·肯尼迪(Paul Kennedy)所得出的结论认为,与所有以前的帝国一样,超级大国美国和俄罗斯势必会由于过分扩张而灭亡。可是,肯尼迪认为,美俄的地位很快会被新兴强国中国和日本夺取。这两个国家目前仍未受到帝国军事介入的重负的拖累。 在其2001年的著作《大国政治的悲剧》(The Tragedy of Great Power Politics)中, 芝加哥大学政治科学家约翰·米尔斯海默(John J.Mearsheimer)修改了肯尼迪的说法。 他认为,美国并未因为过分扩张而灭亡,而且,在战胜德国和日本的挑战后,现在必定 已准备好迎接新对手的崛起。米尔斯海默断言:“崛起的中国是21世纪初对美国最危险 的潜在威胁。美国在看到未来几年中国经济增长大大放缓方面具有深远利益。”中国不 是米尔斯海默所预见的惟一威胁。欧盟同样具有成为“一个可怕敌手”的潜力。 换句话说,权力不是一种天生的垄断权;争夺控制权的斗争既是反复的,也是普遍的 。某些评论家在苏联崩溃后所确定的“单极性”(unipolarity)不可能更长久得多地持 续下去,这是由于一个简单的原因,即历史憎恨超级强权(hyperpower)。挑战者迟早会 出现,而我们必定会重新走向一个多极和多强国的世界。 可是,如果这些受人尊重的理论全都是错误的,那会怎么样?如果世界确实正在走向一 个没有霸权主义者的时期,那会怎么样?如果出现在世界上的不是权力平衡,而是缺乏 强国,那会怎么样? 这种形势在历史上并不是陌生的。虽然有关往事的年代史编者长期以来专注于大国— —无论是文明国家、帝国还是单一民族独立国家——的成就,他们没有完全忽视强国败 落的时代。不幸的是,世界对权力真空(如果你愿意,可称之为“无极”时代)的体验很 难令人鼓舞。任何不喜欢美国霸权的人应该记住,真正可能取代美国优势地位的是一个 没有霸权主义者的世界,而不是一个存在彼此竞争的大国的多极世界。无级性可能证明 意味着一个无政府的新“黑暗时代”:一个帝国衰亡和宗教狂热的时代;一个在世界被 遗忘地区抢劫和掠夺横行的时代;一个经济萧条和文明社会退化成几个壁垒森严的领地 的时代。 王座的觊觎者 权力真空为何可能在21世纪初出现?要想象原因并不特别困难。 美国巨人的泥足 虽然美国看上去可能是强大的——从经济产量、军事实力以及文化 “软”权力等方面看——但它正在遭受至少3种结构性缺陷的折磨,这些缺陷将限制美 国在世界上扮演准帝国角色的效能和持续时间。第一个因素是,这个国家日益依赖外国 资本为过度的私人和公共消费提供资金。你很难回想起任何过去的帝国在变得如此依赖 来自国外的借贷之后能长期存在的。第二个缺陷与军队的水平有关。美国是人口的纯输 入者,因此不可能以真正的占领支持其霸权渴望。与此同时,由于正在进行的对阿富汗 和伊拉克的重大军事干预,美国相对说来规模很小的志愿军的分布已经非常薄弱。最后 ,也是最至关重要的是,美国正在遭受有人最恰当地所称的注意力缺失的损害。美国的 共和制度和政治传统使其很难为长期建国计划确立共识。在过去一个世纪内,除了少数 例外,美国的大多数干预相对说来都是短命的。美国军队驻扎在西德、日本和韩国超过 了50年;他们在菲律宾、多米尼加共和国、海地或者越南逗留的时间没有这么长久,更 不用说黎巴嫩和索马里了。最近的舆论趋势表明,美国选民甚至比在越南战争期间更不 愿意在外国战场上流血牺牲。 “老欧洲”变得更老 那些梦想欧盟变得能抗衡美国超级强权的人应该继续酣睡。虽 然今年欧盟的扩大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更不用提12国货币同盟的成就——现实是,人 口统计资料使得欧盟的国际影响力和重要性注定会下降。由于生育率不断下降和预期寿 命不断上升,在未来不到50年内,西欧社会的年龄中位数(median age)将达到四十七八 岁。欧洲的“负担比率”(dependency ratio)(每一个工作年龄段的公民所负担的非工 作年龄段公民的数量)将变得难以承受地高。事实上,“老欧洲”很快将变得真正年迈 。即使听任目前的移民趋势继续下去,到2050年,每3个意大利人、西班牙人和希腊人 中的一个有望达到或者超过65岁。因此,欧洲人面临一种痛苦选择:或者使其经济美国 化,也即向更多得多的移民开放边界,并且接受由此产生的文化变革,或者使其联盟变 成一个壁垒森严的退休社会。与此同时,欧盟举步维艰的制度改革意味着,个别欧洲单 一民族独立国家将在经济范围以外继续行使相当大的自主权,尤其在外交和安全政策方 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