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人类经历了三次磨难,也迎来了三次重大胜利。在第一次世界 大战胜利之后,美国人和欧洲人普遍相信,民主制度会得到扩展,世界将实现和平、公 正和繁荣。然而事与愿违,“一战”之后出现了形形色色的法西斯主义以及一段持续时 间相当长的大萧条时期,世界最终走向了另一场大战。“二战”之后,这种思维模式又 一次出现,罗斯福总统认为,“二战”时期的合作将会延续下去,苏联的斯大林和英国 的丘吉尔会与他一道通力合作,维持世界的持久和平。然而,长达45年的冷战接踵而至 ,在20世纪的历史中,这是一段并不令人愉快的经历。冷战的结束迎来了第三次胜利, 前两次胜利之后的预言在美国和西方再一次兴起。 美国在冷战中的胜利 两千多年前的中国战略家孙子有言,“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1](p.77)。这 句话恰到好处地说明了冷战结束的方式。冷战结束以后,许多美国人认为,民主制度的 扩展、相互依赖的加强、国际组织为和平开道以及政治家和民众都意识到了战争的得不 偿失,这些因素会给国际政治带来根本性转变。这种观点在自由主义者和建构主义者中 尤为流行,于是,“世界政治”、“全球政治”、“跨国政治”越来越多地成为人们谈 论的话题,“国际政治”似乎已经过时了。 但是众所周知,国际政治并未发生转型:世界依然处于无政府状态之中,国家也仍旧 竭尽所能地寻求自我保护。世界的确发生了显著变化,然而导致这些变化的原因并不是 民主、相互依赖、国际制度等力量和因素。世界新秩序的出现是由苏联的衰落和最终消 失所开创的,世界从两个超级大国相互竞争到只剩下一个超级大国。苏联的政治改革并 不是由那些雄心勃勃的民主派完成的,在这个过程中安德罗波夫、戈尔巴乔夫等共产党 官员起了主要作用。相互依赖与苏联崩溃毫不相干,因为苏联从来没有成为相互依赖的 世界经济的一部分。国际制度(international institutions)在拖垮苏联方面也没有起 到任何作用,它们并不是独立的行为体,而是服从于强国的意志、依赖于强国的资源。 戈尔巴乔夫并不是一个要与权力政治彻底决裂的崭新领导人,他明确表示希望看到苏联 “作为一个强大而繁荣的国家进入一个新的世纪”[2](p.A16)。 国际政治发生变化的根本原因在于,苏联的制衡力量不复存在。冷战时期,美苏之间 起着彼此制约的作用,相互牵制对方的行为。这种制约力随着苏联解体骤然消失,于是 美国人的头脑中充满了种种幻想。设想一下,如果大国的数目不是减少到了一个,许多 事件或许根本不会发生。在有一个强大的苏联存在的背景下,美国出于对苏联军事保护 的担心可能不会轻率地发动1991年入侵伊拉克的战争。与此同时,一个强大的苏联要保 持其势力范围的稳定也不会允许伊拉克吞并科威特,这样伊拉克根本不会发生一场战争 。德国不会统一、北约不会向东扩展、南斯拉夫不会四分五裂,即使是恐怖活动也不会 甚嚣尘上。在苏联衰落和崩溃之前,弱小的国家和不满的民众可以期待依靠一个超级大 国以抗衡另一个超级大国,而现在,他们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惟一的大国就成为他们 发泄不满的标志和对象。国际政治结构的变化导致一定的国际结果,这样的例子俯拾即 是。 美国的所作所为 自从罗马帝国以来,还没有一个国家具备像美国这样支配世界的实力。更有甚者,美 国在军事上还不断寻求拉开它与任何潜在竞争者之间的差距,以至于其他国家望尘莫及 。2000年布什总统在西点军校发表演讲时表示,美国要进一步扩大已有的军事优势,以 确保任何国家都不足以对美国构成挑战。现在的美国确实是按照这种构想去实践,不允 许任何实力相当的竞争者的存在。2000年,美国的军费相当于世界上其他8个最大的防 务开支国的总和;2003年则超过了其后的25个国家的总和;2004年美国的军费开支可能 会超过其他所有国家的总和[3](p.A22)。 面对这种情况其他国家该作何想?里根政府时期,美国通常夸大苏联的防务开支。一个 记者询问时任国防部长的温伯格,为什么苏联人把所有的钱都投入到他们的军队上?温 伯格的回答是,“很简单,为了主导世界”[4](p.A6)。美国人现在的行径正好符合当 年我们认为苏联所犯的错误。在其他国家的眼中,美国是一副怎样的形象?这个国家已 经失去了军事竞争,在军事上的花费却远高于冷战高峰时期;它把自己不喜欢的弱小国 家分成三六九等并且加以打压;它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战争的目标,而这些战争并不是 必需的。 在过去的二十年间,美国先后入侵过黎巴嫩、格林纳达、巴拿马、伊拉克、索马里和 阿富汗,现在又一次入伊伊拉克。里根总统在谈到入侵格林纳达时指出,我们赶在紧要 关头解救了被绑架的美国人质。他说的一点没错,我们确实赶在紧要关头:格林纳达不 久便会释放这些人质,这样里根总统就失去了挽回在黎巴嫩遭遇的惨败的大好机会。在 入侵巴拿马的战争开始之前,受命指挥战斗的沃勒尔(Frederick F.Woerner)将军不愿 率领他的军队投入一场没有必要的战争而选择了提前退休[5](p.A5)。这场被老布什政 府命名为“正义行动”的战争粗暴地践踏了国际法,包括美洲国家组织宪章——美国是 这个组织的主要发起者。第一次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看上去还有一些正当理由,但 是正如人们过去预料以及现在知晓的那样,第二次伊拉克战争的理由完全是虚假的。在 入侵伊拉克之前,小布什政府就声称有权发动先发制人的打击来对付那些美国认为要对 其他人做坏事的国家。我们希望其他国家不要效仿美国。 美国的行为让人困惑不解,最近的政策是不是有些离谱了?也就是说,这些政策能不能 代表美国的正常行为?或者,它们是不是历史的主流?审视一下美国在其长期占主导地位 的拉美地区的所作所为,我们就能对这些问题作出回答。一个多世纪以来,美国一直按 照自己选择的时间和地点干预中南美洲,这些行为很难说是有节制的、宽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