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的终结，在美国催生了各种各样的新思潮，潮落潮起，未曾稍止。“9·11”之后 ，这些思潮的消长进入新的阶段。其中，“美利坚帝国”论的兴起特别应引起我们的注 意，它跟形成中的美国大战略有着内在的联系。本文拟探讨“美利坚帝国”论这一思潮 的由来、内涵以及它跟美国大战略的关系。 一、一个新帝国? 一段时间以来，关于“美利坚帝国”(The American Empire)的论述频频现身于美国的 各种出版物。(注：较有代表性的有《威尔逊季刊》(Wilson Quarterly)2002年夏季号 以“An American Empire?”为总题的专辑；《国家利益》(The National Interest)以 “Empire?”为封面主题的2003年春季号；Max Boot，“The Case for American Empire”，The Weekly Standard,October 15,2001;Sabastian Mallaby,“The Reluctant Imperialists”,Foreign Affairs,March/April 2002;Martin Walker, “America’s Virtual Empire”,World Policy Journal,Summer 2002;G.John Ikenberry,“America’s Imperial Ambition”,Foreign Affairs,September/October 2002,等等。还出现了以此为题的专著，如Andrew J.Bacevich,The American Empir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2.此外，2000年，哈佛大学出版社出版了麦克尔·哈特 和安东尼奥·奈格里所著的《帝国》(Empire)一书。他们以“新的全球的主权形式”来 界定帝国，认为“帝国的概念的基本特征是没有边境，它的规则是没有限定”。最为重 要的是帝国概念假定了一个体制，这一体制成功地包括了空间的整一性，或者说真正地 统治了整个“文明的”世界，没有国界限定它的统治权，云云。参见该书中文版第2—4 页，江苏人民出版社2002年。由此看来，他们所用的“帝国”概念是一个异数，与本文 所讨论的“帝国”含义相距甚远。)本来，“帝国”并不是美国人所喜欢的一个词，因 为它向人们展示的形象通常是征服、剥削和早已过去的时光，而这些跟自由女神所代表 的价值观似乎都格格不入，也非一个伟大、进步的共和国所应有的特质。因此，研究美 国外交政策的学者沃尔特·拉塞尔·米德(Walter Russell Mead)指出：“当我们美国 人讲到帝国时，我们通常想得很简单。我们谈罗马帝国，它征服它所能及的一切，或者 大英帝国，它在全世界遍插联合王国国旗。由于美国这些年来并没有吞并新的领土，美 国人认为(借用詹姆斯·赖斯顿的话来说)‘我们不是一个帝国’。”(注：Walter Russell Mead,Mortal Splendor,The American Empire in Transition,Houghton Mifflin Company,1987,p.4.) 这里存在着一个悖论似的现象。一方面，美国实行共和政体，并不存在帝王及相应的 政制；另一方面，美国又拥有帝国般的实力和影响力，表现出帝国式的行为方式。大概 正是这样一个悖论，促使法国学者雷蒙·阿隆早在1975年就给他关于美国和世界的书起 名为《帝国式共和国》。(注：Raymond Aron,The Imperial Republic—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World 1945—1973，London:Weidenfeld and Nicolson,1975.)1987年 ，沃尔特·拉塞尔·米德就已径直使用了“美利坚帝国”这一名称。在他看来，第二次 世界大战结束后，美利坚合众国就成为了历史上最大的帝国的中心。然而，20世纪后期 的美国人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生活在这样一个帝国之中。(注：Mortal Splendor,op.cit. ,p.3.) 冷战终结后，世界政治发生了重大变化，世界进入了冷战后时代，美国成为唯一的超 级大国。“9·11事件”后，美国进入了“后冷战后时代”。(注：参见国务院政策设计 委员会主任理查德·哈斯2002年4月22日在纽约外交政策协会的演讲“Defining U.S.Foreign Policy in a Post-Post-Cold War World”，Remarks to Foreign Policy Association,New York,April 22,2002。)实际上此前关于美国是不是帝国的讨 论就已经开始。 与美国防务部门关系密切的一些保守派智囊人物认为，美国确实正在以 一种帝国主义的 方式行事。在他们看来，尽管与罗马帝国和大英帝国并不完全相同，但 是与它们相似， 美国现在是一个民主帝国或者说自由帝国。它在军事、经济和文化上的 势力在全球越来 越占统治地位。另有许多美国人不一定会公开谈论这一问题，使用的是 像“美国是唯一 的超级大国”这样的代名词。但是无论人们喜欢与否，它现在已经是美 利坚帝国了。实 质性的问题不是它会不会成为一个全球霸权国家，而是它将是哪一种霸 权国家。(注： “是不是帝国?围绕着美国作用问题的一场辩论正在悄悄进行”，《华盛 顿邮报》，200 1年8月21日。)不久，“9·11事件”的发生并造成强烈震撼，美国迅即 作出反应，高 高地祭起反恐大旗，抢占了道德高地，并立即发动了一场反恐战争，欲化 危机为转机， 趁势推进帝国事业。于是，关于“美利坚帝国”以及“世界需要新帝国主 义”(注：马 丁·沃尔夫：“世界需要新帝国主义”，[英]《金融时报》，2001年10月1 0日。)等等 的论述也由原先的“悄悄进行”而变为公开登堂入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