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何看待价格总水平的下降 应该说,就短期来看,我国目前的通货紧缩已基本停止。尽管按照与上年同期相比的口径计算2002年居民消费价格总水平仍是-0.8%,但2002年下半年按月度环比,价格总水平基本稳定。到了2003年1月,居民消费价格总水平与去年同期相比已经上升0.4%。这是当前总需求增长的一个自然结果。 在另一方面,从长期趋势的角度思考,2001—2002年价格总水平变动的性质及其影响值得认真分析。过去两年当中我们基本上有1%的通货紧缩,而且生产资料的价格指数,包括投资品的价格指数这两年在多数时期也是负的,生产资料价格指数甚至是-3%—-5%。但这似乎并没有阻碍投资进一步地增长。这和一般的逻辑分析是有差异,一般理论认为,价格总水平下降,预示着生产能力的过剩,人们预期的投资收益下降,投资水平就会下降。而当前的情况似乎并没有显示出这样的关系。这就需要分析当前我国通货紧缩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应该说在1996—1997年,通货紧缩刚刚发生的阶段,当时主要是由总需求的萎缩导致的。因为当时采取了宏观调控政策压缩总需求,特别是银行的坏账高到一定水平之后,货币当局紧缩了银根,采取各种方法控制不良贷款的增长,一定程度上产生了“信贷的萎缩”,出现了“银行惜贷”一类的现象。那时的价格总水平下降,是典型意义上的通货紧缩。但是物价水平下降还有另一原因,即生产率的提高。这种由提高生产率而引起的价格水平下降,严格意义上应称之为成本下降型的价格总水平下降,而不是货币意义上的通货紧缩。我国经过20年的改革、开放与发展,在技术能力、体制效率的提高方面初见成效,遂使各种产品单位成本逐步下降,市场竞争也越来越激烈,包括价格的竞争,迫使价格随成本下调;这样一种价格水平的下降有其积极、健康的因素,而且不一定会阻碍投资的增长和总需求的增长。这种现象并非仅是我国刚刚发生,历史上一些发达国家在发展过程当中也经历过类似的阶段。因技术进步、效率提高、成本下降,出现过价格总水平长期持续下降。 二、宏观经济政策的相机抉择 现在应该提出的问题是我们过去几年实行的扩张性财政政策是否应该进行调整:在民间投资已经有了大幅度增长的情况下,政府投资应该做怎样的调整?16%的投资增长率在没有通货膨胀甚至还有一些通货紧缩的情况下,可说是已经高于正常水平。尽管2002年的投资增长还谈不上过热,因为在很大程度上它还具有恢复的性质。但是现在需要我们密切关注下一步投资增长的趋势。在可预见的将来,投资增长的几个因素还都存在:第一,目前协议外国直接投资增长率仍高达30%以上,外资的增长今明两年还会保持较高的势头,世界上各大跨国公司向中国投资的意向依然非常强劲。第二,国内受经济形势逐步向好的鼓舞,投资者对未来预期进一步乐观,投资将会进一步增长。如果这种势头在2003年继续保持下去,政府就应开始考虑适当减少政府投资,以抵消非政府投资过快增长的效应,至少今年政府安排的投资总量不应在2002年的基础上进一步增加。保持相同的水平在一定意义上就是逐步减少政府投资的比重。 2002年虽然谈不上经济过热,通货膨胀的预期也基本不存在,甚至在上半年还有一些轻微的通货紧缩,但是应该看到一些局部产业已经出现过热的迹象。比如说2002年我国的钢铁生产从上年的1亿5千万吨提高到1亿8千万吨,而冶金工业投资的增长速度非常快,达到53%,如果这个趋势继续下去。该产业就很可能在一定阶段出现生产能力的过剩,这显然是我们不希望看到的。此外,房地产业,在最近几年大规模提高住房信贷的同时却有更多的房产商感到资金紧缺,这种现象,也值得警惕。所以,尽管我们现在还谈不上经济过热,还谈不上有什么泡沫,也应该对经济进行及时的“微调”,防止一些问题的产生。 宏观经济政策调控的基本作用在任何时候都应该是在短期的经济波动过程当中“抬遗补缺”、“多退少补”——当民间投资少的时候,政府就多投一点;当民间投资多的时候,政府就少投一点,以保持总供求之间的平衡,减少经济波动,使经济稳定增长。经济增长是由市场、企业、民间的活动而决定的,政府宏观经济政策的作用仅在于防上经济衰退或经济过热,在总需求不足、增长率下滑的时候,“托住”经济(严格说来不是什么“拉动”经济),使市场的各种因素得以“复苏”;而在总需求过大的时候,则是压缩需求,使经济“冷却”下来。从政府决策者的角度来说,不要认为政府可以在没有民间投资和消费增长的情况下支撑长期的增长;从企业和个人的角度来看,也不要指望只要政府投资,经济就一定会高增长。 正是因为宏观经济政策的作用只在于拾遗补缺,因而它在本质上就是一种需求调节政策,即根据总供求关系的特定状况,来确定采取哪一种特定的政策进行宏观调控,是增加政府支出,还是减少支出,增加多少,减少多少,还是依然如故。是否采取一种政策调控,力度大小,决定的标准就是总供求关系的状态,而且作为一种短期需求调节政策,其判别标准就是总需求的大小是大于潜在总供给,还是小于潜在总供给。而不取决于供给方面的因素,不取决于政府应不应该投资一类的制度因素,政府投资是否有效率一类的微观效率因素。宏观经济政策所追求的目标是总量平衡、稳定增长的宏观效率。这样一种总量调节政策,当然只能是一种短期政策,即根据当前(今年)的总供求关系,来决定当前(今年)的宏观经济政策,它不解决体制改革问题,也不解决长期经济发展问题,而只解决短期内的总量平衡和稳定增长问题,并因此而为长期稳定而有效的经济发展做出特殊的贡献。 由这些分析所能得出的结论就是:宏观经济政策,包括财政政策的决策方式,只能是“相机抉择”——根据短期内的特殊总供求关系决定当前所要采取的特殊政策及其力度。不能在某一时期决定了要扩大政策投资,就不顾情况的变化而几十年不变。在经济学理论中从来没有什么“长期的宏观经济政策”;在实践中,更不应有什么长期不变的宏观经济政府。总之,是要到那时去“相机抉择”!而不是事先决定。因此,那种今天要制定个今后几年财政投资“逐年递减”的计划的作法,其实是不符合宏观经济学原理的,在宏观经济政策的意义上是错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