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开发,历来皆为世人瞩目,而对西北开发问题的认识则历代均不尽相同,总会打上时代的印记,反映时代的要求。抗战前10年是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国家经过长期的战乱,取得了统一,获得了难得的建设机会,但同时又面临亡国灭种的生存危机。在这种情势下,作为救亡图存的一种途径,西北开发被寄予厚望,又引起国人的广泛关注。当时,朝野各界纷纷建言献策,各抒己见,对这一问题作了全面探讨。讨论的结果,既形成了共识,也存在分歧。但不管共识还是分歧,都是时人努力思考的结果,都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西北开发的特点。因此,研究这一问题,不仅在理论上有助于深化对当时西北开发的认识,而且也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对此,已有学者作过研究,但从总体上看,仍缺乏较为系统的认识。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注:阎沁恒:《抗战前建设西北舆论之分析》(见,中华民国史料研究中心编:《中国现代史专题研究报告》,第12辑,1987年12月,第423-437页)对此主题作过初步探讨;张力:《近代国人的开发西北观》(《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集刊》,第18期,1989年6月,第163-188页),也曾将此作为其论题的一个部分加以阐述。另外,葛飞:《国难声中的西北开发》、贾晓慧:《评抗战前的西北开发》对此亦有所涉及。),拟对此作进一步探讨,以期明了时人对西北问题的认识已到何种程度。 一、西北开发的可能性 较之东南地区,西北向为贫瘠,对其开发自然有非常的难度,但也并非绝无可能。抗战前10年,国人对西北开发可能性的认识,一般基于人文和地文两大方面。 关于人文。时人都非常强调西北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认为西北是中华民族历史和文化的发源地,“中国光荣的历史,如尧舜禹汤文武的修明政治,秦皇汉武的发扬武力,都以西北为其发祥的根据地”,而“考中国文化演进的历史,实由西北而渐趋于东南,中国古代文化,其策源地皆在西北……西北为中国最古的圣地”。(注:曾养甫:《建设西北为本党今后重要问题》,秦孝仪:《革命文献》第88辑,中国国民党中央党史委员会,1981年,第24-25页。)江西南昌《民国日报》1934年10月24日的一篇文章也认为:“西北为我民族发祥地,文化武功,彪炳史乘”(注:《论建设西北》,江西南昌《民国日报》,1934年10月24日。《革命文献》,第88辑,第129页。),而致力推动西北建设的张继、戴季陶等人,更是屡次从文化和历史的角度来阐释西北地区在中国的地位。 关于地文。时人关注的要点为西北的地理特点和自然资源。民国时期,时人所谓西北,范围广狭,所指不一,有将外蒙古并入的,亦有认为察哈尔属于西北的,甚至也有认为秦、晋不可分的等等。所含省份,至少4省,最多可达9省之广。(注:参见张力,阎沁恒著作。)从抗战前10年时人的论述看,多指陕西、甘肃、宁夏、绥远、青海、新疆6省。这6省,多地处高原,气候严寒,水源短缺,交通梗阻,但地旷人稀,有解决中国民生问题的空间。据时人调查,6省面积共约1080万方里,占全国面积1/3弱(注:寿昌:《西北建设的前提——铁道政策》,《建国月刊》,第14卷第2期,1936年2月。),而人口仅22588541,不足全国的5%(注:胡焕庸:《中国人口之分布》,《地理学报》,第2卷第2期,1935年。),至于“西北各省的人口密度,新疆为五,青海六,甘肃四七,最高的算是陕西,亦不过一二五”(注:祝世康:《西北的经济建设》,《建国月刊》,第8卷第5期,1933年5月。)人,可谓人烟稀少。西北的荒地,据董时进的估计,亦为最多。建设委员会1931年估计西北的荒地,陕西有1563295顷,甘肃有14787867顷,绥远有36000顷,新疆有1646656顷,宁夏有25000顷,共计2000万顷左右,开发极有希望。(注:建设委员会:《开发西北计划》,《建设委员会公报》,第16期。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续辑》第57辑第566册,文海出版社,第316-317页。)直到1936年,据实业部调查,西北6省仍有荒地7364904亩。(注:中国文化建设协会:《十年来的中国》,商务印书馆,1937年7月,第199页。)因此,时人均积极主张移民西北,以缓解中国的人口压力。而最为国人称道的是西北丰富的自然资源。1929年10月,戴季陶在中央军官学校演讲时就说,“大家总以为西北是贫穷寒苦不过的地方,其实何尝如此,譬如新疆是无尽藏的财富之区,陕西、甘肃也是有将来开发不尽的财富”。(注:戴季陶:《向西北猛进的两大意义》,见戴季陶等:《西北》,新亚细亚学会出版,1932年版,第6-7页。)邵元冲也曾说:西北决不象过去一般人想象的那样穷苦,“现在西北所缺乏的,只是近代生活需要的工业品,而不是天然的原料,天然的原料,在西北可说是遍地都很丰富”。(注:邵元冲:《西北之实际与建设》,《革命文献》,第88辑,第240页。)就矿产而言,“凡新式国家,工业社会所需要之原料品,西北各省,莫不异常丰富”(注:何应钦:《开发西北为我国当前要政》,《革命文献》,第88辑,第34页。),而陕西的石油,甘肃新疆的金、银,宁夏的盐,绥远的石炭及铁等,都极有丰富的蕴藏,年产总额可达3400余万元。(注:向金声:《西北资源的调查》,《建国月刊》,第14卷第2期,1936年2月。)据第四次中国矿业纪要记载,仅陕西煤的储量就达71950万公吨,占全国总储量的29%。就农产而言,亦十分丰富。单陕、甘、宁、青、新五省“每年产棉有二万四千八百余万斤,几占全国棉产总额之四分之一;产麻有五千四百余万斤,占全国麻产总额之五分之一;产药材有三千九百余万斤,占全国药材总产额之四分之一强,其他农家用品如麦及高粱等产额,亦颇可观”。就畜牧而言,西北的出产更为可观。五省“有羊一千八百五十六万余头,有牛一百四十八万余头,两者合计,几占全国牛羊总数之五分之三”(注:见刘汝璠:《开发西北之先决问题》。周宪文:《东北与西北》,《新中华杂志》,第1卷第11期。),羊毛年产可达420000担。(注:《建设委员会公报》,第17期。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续辑》,第57辑第567册,文海出版社,第221-2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