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孙中山时代,国民党内唯孙马首是瞻,无论是在领导权或是在理论权威性上,党内没有人敢于超过孙中山而凸现自己。那些舞文弄墨的国民党文胆们,如胡汉民、戴季陶等人,也只不过埋头于为孙中山的思想理论做进一步的诠释工作而已。但到了1926年,国民党进入蒋介石时代以后,由于蒋氏长于行动的特色,使其在理论上显露出不足。在这种情况下,国民党内出现了多种理论派别,他们都以孙中山的三民主义理论继承者自居,并对之加以大同小异的各自解释,演变成为不同的“三民主义”理论流派。在20世纪30年代前后,这些论说成为蒋介石时代国民党思想理论的主要组成部分。 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蒋介石不算是一个理论家,在他一生中所崇尚的是“行动高于理论”的原则,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就是“力行主义”。在他统治中国的几十年内,先后由他的秘书陈布雷等人代笔,按照他的意图,对国民党的政治理论多次进行了修订和阐述,而蒋本人除了由他人代写的各种演讲稿、报告书外,并没有出什么自著的系统理论著作发表,其思想脉络,基本上都是体现在上述的这些演讲、书稿之中的。 在整个蒋介石时代,他在执政思想理论基础方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建树,只不还是在继承和阐述孙中山三民主义思想体系时,对其进行了适合自己需要的修改与演绎,主要是汲取了中国传统思想中唯心主义的内涵,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儒家学说与三民主义思想进行了嫁接,使孙中山的三民主义理论中的消极成份扩大,从而削弱了它的革命精神。其具体表现便是产生了具有蒋介石个人思想特征的“儒学化”的蒋记三民主义。 一、蒋介石个人经历对其思想形成的影响 蒋介石思想内涵的形成,有其深刻的社会历史及个人经历的背景。 蒋介石自小失去父亲,与母亲相依为生。他的母亲王太夫人是一位生性要强的中国传统式妇女,因为自己身为女性,为当时的封建社会环境所迫而不能有所作为,又加上早年丧夫,她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对蒋介石从严要求,倾注了全部的希望。在母亲的压力下,蒋介石虽从小顽皮不驯,但也被迫读了不少的传统经书典籍,从而深受中国传统文化儒家学说的影响,在他的思想深处奠定了中国传统思想意识的根基。这从他成年以后对传统儒学的提倡、发动“新生活运动”以及竭力倡导忠孝仁爱、四维八德的封建思想中可以得到证实。 与许多同时代的青年人一样,蒋介石的幼年,也是从读“四书五经”、“诗云子曰”开始文化启蒙的。他的老师便是故乡浙江溪口镇上著名的汉学家蒋谨藩。他师从蒋老先生读《大学》读《中庸》,“不知道背诵过多少遍”。(注:蒋介石:《科学的学庸》,《先总统蒋公全集》,第一卷,〔台〕中国文化大学出版部1984年版,第91页。)在不知不觉中便受到了中国传统儒家文化思想浸淫。当然,这时的蒋介石学习目的只是为了给将来参加科举考试打下基础。 进入青年时代后,蒋介石受到了资产阶级民主与反清革命思想的影响,与其他激进的革命青年一样,他曾在一段时间内对传统的儒家文化思想嗤之以鼻,说它们都是些“腐朽的空论”。蒋介石自己曾回忆说: “我到18岁的时候在箭金学堂,顾葆性(即顾清廉)先生重新要我再读这一本《大学》,当我读到这两句话(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看到‘天子’两个字,乃以为《大学》一书,不过是讲忠于帝王和如何统治天下那一套腐朽的空论,觉得很讨厌,便从此丢弃不愿再读了。”(注:蒋介石:《科学的学庸》,《先总统蒋公全集》,第一卷,〔台〕中国文化大学出版部1984年版,第91页。) 但是,又过了10年之后,蒋介石却在那本《大学》的影响下,完成了他的人生观的确立: “到28岁的时候,总理为我们讲明《大学》一书的价值,我重新又来看,……才知道这部书是一部最有价值的政治哲学,将它彻底研究之后,我更体会到这部《大学》,亦是一部最有价值的军事哲学。后来再不断研究,就觉得其中每一句话,都有其深切的道理。于是我的人生观,乃由此建立,亦可说我的革命人生观,在28岁时,就确定了。”(注:蒋介石:《科学的学庸》,〔台〕《先总统蒋公全集》,第一卷,第96页。) 这一段自述,十分形象地说明了蒋介石在青年时代思想上转变的过程,在他成年后,革命的思想已渐渐为守旧的思想所代替,回归到中国传统儒家思想框架内。 二、蒋介石思想理论基础来源 (一)蒋介石思想基础来源之一:传统的儒家思想——《大学》 《大学》一书,原为我国古代战国秦汉间儒家论说及解释礼制的丛书——《礼记》中的一个篇章。在以后600年间,历代儒教理学家对之进行了考注补充与推崇吹捧,使之成为与《中庸》齐名的儒家经典著作,其地位凌驾于群经之上。由于《大学》已被孔孟之后的一代名儒思想家、宋明理学的代表人物朱熹推崇到了“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法也”,“教之以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的高度,因此在占据中国传统主流的儒学圈内,这本书被认为是教导人们如何做人做事,如何成为一个知书明理、有高尚道德品行修养的人,特别是如何统御他人方法的一部人生及政治教科书。 在蒋介石的一生中,他最崇尚的一本书,就是这本中国古代的儒家典籍“四书”之一的《大学》。 在中国传统的典籍中,蒋介石对《大学》的赞誉评价最高。他说: “我以为这《大学》一书,不仅是中国正统哲学,而且是科学思想的先驱,无异是开中国科学的先河!”(注:蒋介石:《科学的学庸》,〔台〕《先总统蒋公全集》,第一卷,第95页。)“一部《大学》,就是孔子所讲为学做事,成德立业的科学方法。其由小而大,由本而末之精微开展的系统理论,实在是孔子最重要之科学的遗教。因为《大学》是科学的,所以我说《大学》可以称之为‘科学的大学’。尤其是《大学》的第一章,乃为世界上最早的科学理论,亦即科学的祖宗,或者说是基本的科学方法论。其实《大学》一书,不仅是讲基本科学方法之科学的祖宗,同时更是我们中国正统哲学之唯一宝典”。(注:蒋介石:《科学的学庸》,〔台〕《先总统蒋公全集》,第一卷,蒋介石:《为学办事与做人的基本要道》(1935年2月1日),〔台〕《先总统蒋公全集》,第二卷,第949页。)“‘大学’为做人做事成功立业之大道,所谓做人的道理即在‘大学’之道。”(注:蒋介石:《大学之道》,转引自易君左《总裁思想体系之研究》,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档(以下简称二史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