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09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583-0214(2002)08-0027-07 一 缘起 现在谈起蒋介石传或出版蒋介石传是很平常的事,而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里却是学术界的一大忌,有为阶级敌人树碑立传之疑。打出写《蒋介石传》旗号是在1961年,“陈毅同志提出写一部《蒋介石传》,研究一下中国大资产阶级如何从联共走向反共,这个研究对纳赛尔这样的政治家是有积极作用的”(注:李新在《中国民主革命时期的资产阶级》一书的序中说:要写一本《蒋介石传》,“据说是陈毅同志的提倡。写这本书的目的,是要通过蒋介石联共、反共的历史,向反殖民主义国家的资产阶级(特别是它的政治代表)说明:要取得民族的独立解放,这些国家的资产阶级,必须联合共产党、联合工农。请看:当蒋介石联共的时候,中国革命就蓬勃发展,他也受到人民的拥护;当蒋介石反共的时候,革命固然受到挫折,但终究还是要前进,并最后取得了胜利,而蒋介石自己却因背叛人民而受到人民的唾骂和抛弃。这是深刻的历史教训,不是很能引人注意吗?”)[1](P135)。当时,就将这项任务交给了何干之。何干之是我国老一辈马克思主义历史学家,中共党史学家,据说毛泽东在延安讲新民主主义论的时候,何干之在同台讲中国革命史,可见资格之老。何干之的研究成果可读刘炼编的《何干之文集》三卷本(北京出版社1993年12月出版)。 笔者之一杨树标有幸参加何干之承担的写《蒋介石传》的研究小组的工作。很遗憾,“在他(指何干之)着手准备《蒋介石传》时,情况又因政治因素发生了变化,在讨论如何写这部书时,所里(指近代史研究所)有人提出:现在刚经过反右倾运动,‘左’风仍未停,而文化界在历次政治运动中都难得幸免,研究所并不是避风港,也不是世外桃源,在这种政治气候下写《蒋介石传》,如果有人说你替蒋介石树碑立传,就成了政治问题,干之则认为,应当允许实事求是地写。”鉴于以往的经验,实事求是又往往被认为是保守,蒋介石是十分敏感的人物,史学工作者不能当漫画家,这部书如果只是简单地丑化一般就没有任何价值了。大家讨论来讨论去,结果还是改题目,改为《中国民主革命时期的资产阶级》,意在既写蒋介石代表的资产阶级联共的历史道路,也写民族资产阶级由中立走向革命的历史道路,检讨中国共产党对各派政治力量的政策得失。大家认为,这样大概可以避开‘左’派的刀锋,当时中国的政治运动,逼得社会科学工作者和史学工作者不得不时时观测政治风向,小心翼翼地求生存,图发展”[1](P135)。何干之写这部书思虑极深,在动笔之前就作了“全面设防”,随时准备抵御来自各方的攻击。可叹的是,即使以《中国民主革命时期的资产阶级》为名的书亦未能完稿。何干之很感慨地说:“这本书是外交部陈毅同志建议写的,毛主席、周总理一直强调要研究敌我友三方面,我真想把它完成。”笔者在查阅侥幸保存下来的“文革”期间被抄家时的那一大叠《认罪书》材料中发现了《中国民主革命时期的资产阶级》一书的油印批判稿,才知道有这么一本书,那时何干之已故去多年了。 可喜的是,何干之的夫人刘炼在1980年完成了干老的遗愿,将此书整理出版。这本书的切入点“是以毛泽东对中国资产阶级各派的科学分析为基本线索,每一章前都精选一段毛泽东的论述为导读,在后面再写一节党的政策的检析”[1](P135)。其实从第二章开始,每一节开头都有一段毛泽东论述作为这一节的导读。如第二章的总题目为“民族民主统一战线的建立和破裂”,下分四节,第一节题为“国共两党的革命联盟”,用了毛泽东的“孙中山在绝望里,遇到了十月革命和中国共产党。孙中山欢迎十月革命,欢迎俄国人对中国人的帮助,欢迎中国共产党同他合作”的一段作为导读;第二节题为“国民党左派的反动”,用了毛泽东的“如果有什么一种三民主义,它要反俄、反共、反农工,那就是反动的三民主义,它不但是和共产主义的纲领没有丝毫相同之点,而且是共产主义的敌人”的一段话作为导读;第三节题为“蒋介石是怎样上台的?”,用了毛泽东的“蒋介石是怎样上台的?是靠北伐战争,靠第一次国共合作,靠那时候人民还没有摸清他的底细,还拥护他。他上了台,非但不感谢人民,还把人民一个巴掌打了下去,把人民推入了十年内战的血海”的一段话作为导读;第四节题为“帝国主义从革命内部寻找同盟者”,用了毛泽东的“一九二七年革命的失败,主要的原因就是由于共产党内的机会主义路线,不努力扩大自己的队伍(工农运动和共产党领导的军队),而只依仗其暂时的同盟者国民党。其结果是帝国主义命令它的走狗豪绅买办阶级,伸出千百只手来,首先把蒋介石拉去,然后又把汪精卫拉去,使革命陷于失败”的一段话作为导读。四节用了四段毛泽东的论述,一目了然,非常切题。第三章有四节,第四章、第五章也各有四节,三章十二节用了毛泽东的十二段论述文字。无疑地,这使全书充分显示了战斗性、科学性与可靠性。 长期以来,我们读的是陈伯达写的《人民公敌蒋介石》,再就是《金陵春梦》,流传的说法是中国历史上的三头——曾剃头(曾国藩)、袁大头(袁世凯)、蒋光头(蒋介石),完全是贬义的、丑化的,几乎只知道蒋介石是“流氓”、“草包”,只会骂“娘希匹”。由于笔者加盟“助手”行列,从中国科学院图书馆第一次读到台湾出版的为纪念蒋介石70岁生日而出版的蒋介石言论集(绸面、烫金字)上下两大本,以后又读了《黄埔训练集》、《东征训话集》、《庐山训练集》、《峨嵋训练集》,才知道蒋介石还有这么多言论,再后来又读了中华书局1965年3月出版的《蒋介石言论集》第一集、第二集、第四集,第三集找不到,蒋介石1912年至1927年的言论基本汇集在这套书中。为什么第三集找不到呢?因为书未公开发行就给“枪毙”了。当时为什么出版此书,为什么又给“枪毙”,都不得而知。作为专业人员,觉得此书是“宝贝”,因为是中华书局出版的,既是国内(大陆)的产品,又是当代的产品,故是完全可信的。直到20世纪80年代,大陆引进了台湾出版的《总统蒋公思想言论总集》40卷,笔者为了随时翻阅,复印了一套(80本)放在案头。到了这个时候,才从理性上、感性上认识到蒋介石并非“草包”、“流氓”,而是一位有“思想言论”的历史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