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文学课程教学如何适应时代变革 温儒敏(北大中文系教授) 十多年来,我断断续续为本科生上过好几轮“中国现代文学”课,其中甘苦,愿意和大家交流。现当代文学是中文系的基础课,各大学上课的情况可能不大一样,但也面临一些共同的问题。我觉得教学改革必须重视这些问题。 首先,是课时大为减少。在五六十年代,所谓厚今薄古,要为革命“立史”,现代文学课的地位很高,课时很多,普遍都有200课时以上,甚至和古代文学不相上下。到上个世纪80年代,北大中文系从现代分出一个当代教研室,现代与当代是2门课,现代部分减少,当代部分单独出来,加起来也还有二百多课时。那是真正当成“史”来讲的,可以讲得很细。这些年来,各种公共课、通识课增加,加上双休日等因素,基础课的课时不断递减。北大目前现代文学课只剩下72课时,加上当代52课时,共124课时,约等于过去的一半。课时减少这么多,整个课程的格局和内容、讲法当然也要变通。 第二,是学生情况的变化。以前中文系是热门的系,一般考上的都喜欢文学,中学阶段就已经读过不少作品与专业方面的书,有较高的语文基础,到了大学接触现代文学课(一般都是在一年级就开现代文学课,现在亦如此),就马上接得上去。现在情况变了,考上中文系的学生大多数不再是第一志愿,而且受应试教育的约束,中学阶段读的作品不多,甚至语文还不大能过关,踏进大学就要上现代文学,会比较困难。而且为了今后有更多的发展机会,许多学生要选修其他院系的课程,甚至是第二学位的辅修专业,学校也鼓励这样做。有些学生还要考“托福”、考这个“级”那个“本”的,精力分散,“专业意识”不像以前那样明确,也不那么专心。现代文学课显然比以前不好上了。要改革,就要充分考虑到现在学生普遍的知识结构与水平,要想办法吸引他们,让同学们有兴趣,这就得花上更多力气。 第三,是本科定位的调整。以前大学本科就是培养专门人才,现在不同了,大学教育越来越大众化,本科强调素质教育或通识教育,到研究生阶段才突出专业。北大中文系以前专业划分比较细,大学生一上来就分文学、汉语和古文献三个专业,不同专业的现当代文学课时与讲法有区别,文学专业的这门课比较细一点,课时也多一点。这两年又改革了。中文系招生不再分专业,一二年级的课程全部打通,而且加上许多“专书导读”课,诸如论语、孟子之类,三年级才分专业,许多专业课就都挪到研究生阶段去了。据我所知,很多兄弟院校中文系早就不分专业了。这样,在低年级开设的现当代文学,就不能不适应这种变化需求,适当淡化专业性,多往素质教育、通识教育靠。在整个中文系课程体系中,现当代文学课程如何适应当前中文学科人才培养的目标,这门课的功能是否应当有所调整,都是值得探讨的问题。 第四,是教学理论资源的变化。以前现代文学研究和教学所依持的理论很是单一,现在则非常丰富,简直是五花八门。这固然可以活跃思维,使课程增加了活力,用什么方法理论进入似乎都可以,但也可能消解作为基础性课程必要的知识稳定性。这种情况在当代文学教学中可能更突出。相对于中文系其他一些基础课,如古代汉语、现代汉语、语言学、古代文学、文献学等等,现当代文学显得学术规范不够。这当然跟课程性质有关,但如何既借鉴和利用新的理论资源,把那些比较能得到学界认可的研究成果转化、融会到现当代文学的教学中,又遵循必要的学术规范,保持教学内容相对的稳定,也是必须引起重视的问题。 针对上述这些情况,现当代文学课程必须改革教学内容与方式。就北大的情况而言,这里很自由,不会去统一课程的教案,每位老师的讲法可能不太相同,但也都在努力适应社会变迁。这些年来,北大中文系的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实行改革,主要做了这样一些尝试: 一、本科基础课淡化“史”的线索,突出作家作品与文学现象的分析。甚至连课程的名称也改了,把“现代文学史”改为“现代文学”、“当代文学”。从五六十年代到80年代,这门课很注重“史”的勾勒,强调所谓文学史“规律”的掌握以及对文学性质的判定,思潮、论争讲得很多。那时思想观念的灌输远比文学审美能力的训练更要受到重视。现在则把后者提升到突出的位置。这可能比较适合低年级大学生的接受能力,也更适合时代的需求。我在80年代中期讲现代文学史课,大概三分之一的课时讲思潮、论争和文学史知识,三分之一讲流派与各种文体的发展变化,三分之一讲重点作家。现在则变为用二分之一课时讲代表性作家,其中有10位作家专章讲述,即分别用2个以上的课时,他们是:鲁迅、郭沫若、茅盾、巴金、老舍、曹禺、沈从文、艾青、张爱玲、赵树理;另外还有大约15位比较著名的作家也分别用1个课时来讲述。这样,作家作品的讲释就用了全部课时的一半。剩下的课时中又还有一小半讲流派和文体,也还离不开作家作品分析。除了五四新文学运动、左翼文学思潮和延安文艺座谈会讲话等内容用几个专门的课时讲述,其他文学史现象和知识大都穿插结合到各个作家作品的讲析中。这样,虽然课时已经大为减少,但内容比较集中,重点突出,一个学期下来,学生对主要作家的特色、贡献和地位有较深入的了解,也可以把现代文学发生、发展和嬗变的线索大致串起来,获得一个“史”的印象。当代文学的情况则稍有不同,因为历史距离不远,本来“史”的线索就不突出,评论的份量会比较重。北大的当代文学课程有意稍微强调“史”的份量,特别是对50年代文学现象的历史分析,近来得到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