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1569(2003)04-0128-08 1984至1987年间,寻根文学在中国大陆文学界广为流行。这篇论文的意旨在于,将寻 根文学现象与拉美国家的背景对照起来进行分析,以揭示这一短暂而重要的文学运动的 强势点和弱势点。 在1919年五四运动后80年间的现代文学长河中,我们几乎找不到一个时期比1985年前 后那个时期的文学更有成就。未来的学者将会找到充分的理由来解释这一现象,而我的 推测是,这归因于中国文学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重新定位,以及它第二次向国外开放 的跨文化互动新景象。中国大陆文人(这里主要指长篇和短篇小说家)开始投入更多的时 间去阅读和研究一直以来被忽视的伟大文学个体:弗兰茨·卡夫卡(1883—1924),詹姆 斯·乔伊斯(1882—1941),威廉·福克纳(1897—1962),欧内斯特·海明威(1899—196 1),川端康成,以及拉美文学近期的三位代表人物:巴尔加斯·略萨(1936— ),豪· 路·博尔赫斯(1899—1986)和加西亚·马尔克斯(1928— )。而这三位在整个70年代并 无只言片语被译介入中国,他们也完全不为当年的中国读者所知。当然在这些拉美作品 中也有一些未曾被忽视的例外,不过那也是些社会主义国家的文学作品,例如巴勃罗· 聂鲁达(1904—1973),欧克里德斯·达·库尼亚(1866—1909),亚马多(1912— )。而 到了1979年后,情况则大为改变。 一 第一篇有关当时拉美文学最重要组成部分——魔幻现实主义(Magic Realism)的论文, 研究了危地马拉作家安赫尔·阿斯图里亚斯的作品,他曾在1966年和1967年分别获得列 宁文学奖和诺贝尔文学奖。这篇论文于1980年发表于中国最热门影响力最大的外国文学 杂志《外国文学研究》。(注:朱景冬、孔令森:《魔术现实主义作家阿斯图里亚斯》 ,载《外国文学研究》1980年第3期,第136-138页。)这篇论文的两位作者将MagicRealism中的“magical”译为“魔术”时,他们的脑海里充斥着它仪式化的层面,亦即 “magic”意味着拘泥于形式。然而后来,就在这本杂志1984年末的那期(确切的说是圣 诞节当天)发表了另一篇研究论文,该论文的作者使用了“魔幻”一词,而这个生造的 新词更好地表述了“magical”文学和艺术层面的蕴涵。(注:陈众议:《拉丁美洲文学 的崛起》,载《外国文学研究》1984年第4期,第59-64页。) 其实早在1984年圣诞节之前,中国文坛就已经掀起了对拉美文学的狂热兴趣,并且势 头发展迅猛。80年代初,上海的《外国文艺》杂志登载了马尔克斯以及博尔赫斯、略萨 的短篇小说。与此同时,北京的人民文学出版社也已结集出版了拉美短篇小说。1982年 ,马尔克斯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了马尔克斯的短篇小说集,此书 几乎囊括了他在1950年到1981年间较为重要的作品,除了《百年孤独》和《家长的没落 》。同一年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了44位拉美作家的代表作精选集,向人们展示了15个拉 美国家的9条不同的文学轨迹。这使得好奇的中国读者领略到阿斯图里亚斯、博尔赫斯 、略萨、卡彭铁尔、罗莎等作家的作品。1983年又增加了一些新的拉美文学作品的译介 :卡洛斯·富恩特斯的《阿尔特米奥·克鲁斯之死》,略萨的《绿房子》和《“大教堂 ”咖啡馆里的谈话》,以及一本博尔赫斯的短篇小说选集。 1985年,《外国文学研究》发表了李欧梵的《世界文学的两个见证:南美和东欧文学 对中国现代文学的启发》,这篇文章在当时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李欧梵向中国读者介 绍了与马尔克斯可堪比肩的另一位伟大的作家——捷克流亡作家米兰·昆德拉(1928— )。他向他们推介昆德拉的小说《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昆德拉在那时的中国成为被 阅读最多的捷克小说家,然而他还是没有能够达到马尔克斯受欢迎的程度,并且他对中 国当代文学创作的影响也几乎是微不足道的。李欧梵很明了这一点,他特别说明这位作 家来自一个共产主义国家,因为他完全被昆德拉迷住了,而中国文革后新一代作家的楷 模们不该仅来自欧美国家,也应包括直到70年代末期一直被忽视的亚非拉美国家的作家 作品。对共产主义国家流亡作家作品的翻译阅读是中国的一个新现象。昆德拉堪与马尔 克斯史诗气质相比肩的抒情诗气质迷住了李欧梵。在中国传统中,抒情视野比起史诗或 戏剧视野要重要得多,李欧梵对此很清楚。(注:这里李欧梵引用了雅罗斯拉夫( Jaroslav)那篇著名研究论文中的观点:《中国现代文学中的主观主义和个人主义》, 载《Archic Orientation》1957年第25期,第261-263页;收入李欧梵编:《抒情诗和 史诗》中《雅罗斯拉夫的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印第安那大学出版社1980年版,第1-28 页。)不仅对他,而且对无数昆德拉的中国读者而言,《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唤起了 他们对司马迁(公元前145—86)那句名言的回忆:“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 鸿毛”。这句话写于司马迁给任安(少卿)的信中,其时他刚被汉武帝下令(公元前141— 87)处以宫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