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选自博士论文《多语和弦:九十年代长篇小说的文体革命》。导师:吴义勤教授( 山东师范大学) 答辩委员会成员: 主席:许志英教授(南京大学中文系) 委员:丁帆教授(南京大学中文系) 孔范今教授(山东大学文学院) 王万森教授(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 姜振昌教授(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 魏建教授(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 宋益乔教授(聊城大学) 答辩决议: 论文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长篇小说的文体革命置于宏阔的历史背景中,展开纵横捭阖 、探赜发微的研究,具有创新的学术意义和前瞻性的学术眼光。本文的重大创新与突破 在于,它以文体学、叙事学、语言学、修辞学、心理学等构成一系列开放型的小说文体 意识,以全方位的视野与崭新的价值坐标,对九十年代长篇小说文体革命进行了富有立 体感的多维度的剖析和颇具智慧的理论阐释,把研究对象从整体上提升到一个新的学术 层次。理论概括的高屋建瓴与文本剖析的条分缕析使文章呈现谨严与开拓相结合的总体 特征,既具有重要的学术理论价值,又具有重构小说文体史的史学意义及解读长篇文本 的方法论意义,显示了作者丰富而活跃的理论修养及理论生成能力。这是一篇具有创新 意义的优秀博士论文。 “空间形式”是研究现代长篇小说结构特色的新的理论范型(注:[美]约瑟夫·弗兰克 等:《现代小说中的空间形式》,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年5月。)。它在对现实主义的 追求中,体现了那种对现实的较为强烈的偏离,并在最低程度上抛弃了因果性和年代的 传统,传达了生活领域中的一种意义,而不是它的广度或长度,因此“时间”不再成为 小说鲜明的内在结构宗旨,它成为一种或隐藏或掩饰的潜伏线索而非结构主宰,流淌在 肆意纵横的空间形式之后。在这种结构中,由于审美对象的统一性不在时间关系而在空 间关系之中,这必然导致了空间形式的发生与发展,并呈现出对时间和顺序的弃绝和对 空间与结构的偏爱。小说在同一时间里展开了不同层次上的行动和情节,取消了时间的 线性发展顺序,中止了叙述的时间流动,这便为小说的空间形式的多层次呈现提供了叙 事上的基础。如果说在时间小说中,小说的推动力是向前的,是向着那个行动的结果前 进的,而行动的最后成熟,进入经验的世界则是最为重要的,那么空间结构则拒绝了这 种经验。它承认我们的存在并不只是线性发展的,因为“存在”是一个复杂多样的整体 ,在这个整体中,任何特定因素对于其他无数因素都是有所触及的,因此对一个因果关 系的线性结构的抛弃,至少导向了一个有机的生活概念。在这种生活里,与其说事件是 一条线上可辨明的点,倒不如说它们是一个经验的无缝网络中的任意的而且常常是同时 的偶发事变。因此,在空间小说中主要是推想作品如何逆向溯源或旁逸斜出。这样,如 果没有因果关系上的连续,任何事物都会在中间——开端几乎是随意的,而且结局也是 武断的。我们徜徉在这种空间形式的小说中就会发现,事件的选择及其分布都趋向于主 观随意:重要的是组合成的整体,而不是组成它的过程(注:[美]约瑟夫·弗兰克等: 《现代小说中的空间形式》,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年5月。)。 这种结构方式为考察九十年代长篇小说文体结构的革命提供了全新的切入视角。作家 在摒弃时间线索和外部矛盾之后,关注的是一种新的空间形式的创造,他们采用并置、 和声与反讽等手段,对小说结构进行了新的革命,显示了长篇小说结构的内在表现力。 这种空间形式结构的小说是建立在一种对时空认识的新的范型之内,它摒弃了时间的连 续单向性与空间的单维性等特征,创造了多维的时空范畴,这是对时间结构的进一步拓 宽和对时间艺术的更深入的表达。从这个角度来说,小说叙事视点的不断变化就成为空 间形式展开的首要条件;其次,现代作家把他的对象当做一个整体来表现,其对象的统 一性不是存在于时间关系中,而是存在于一个空间关系的封闭系统中。对时间的终极追 求已化为对空间的自由穿梭。这种结构使小说本身所具有的叙事因子凝聚了内在的张力 ,从而构筑了复调、对话等结构特色,呈现出新鲜的与世界接轨的痕迹。 表现之一:并置 所谓“并置”是指“在文本中并列地放置那些游离于叙述过程之外的各种意象和暗示 、象征和联系,使它们在文本中取得连续的参照与前后参照,从而结成一个整体。换言 之,就是词的组合,也就是对意象和短语的空间编织”(注:[美]约瑟夫·弗兰克等: 《现代小说中的空间形式》,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年5月。)。这里,“意象”或“词 组”在小说文本中反复出现,或穿插于小说的叙述过程里,或点缀在情节的演绎中,彼 此应和,相互参照,达到一种叙事的共鸣,形成“并立”或“并存”的结构,它标示出 现代长篇小说空间形式结构的显著特征。这种“并置”形式在九十年代的长篇小说中, 显得非常活跃,并以下列几种技巧构筑着小说的空间形式: 一、词的组合 “语言是我们的因素,正如水是鱼的因素一样。它不是外在的,不是一个我们可以仅 满足于观察和描述的客体,它构成我们的现实。表意不是一个纯智力的行为,它不属于 简单的认知,它也涉及整个存在的‘我能’,涉及身体及肉体,它翻译着我们对世界的 经验,我们与‘事物本身’的接触。”(注:高概:《话语符号学》,北京大学出版社 ,1997年10月。)正基于此,语言的空间组合会给人以超凡的想象,词与词之间的不同 组合与照应成为展示小说并置效果的最基本的形式。各种各样的名词、动词词组暗含了 小说故事的中心意义,它们或成为某一叙事经脉,流淌在人物的血液中;或变为叙事的 线索,引发无数的想象,于是,词与词之间的艺术张力形成一个开放的蕴蓄着多重可能 的空间,多向异质。它们互相走动,互相作用,远距离地被思想缠绕,如同海潮被月亮 缠绕一样。《马桥词典》在词典形式下演绎的马桥故事,就处于网络纵横的由词汇阐释 构成的情节游离与并置中,对词或词组的解释成为引领我们解读小说叙事的线索,它们 间的相互交叉形成了这部小说的空间形式结构。从这种角度来说,词的组合成为并置的 首要方法,它率先构成了小说的空间形式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