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评选结果出炉后,担任本届中长篇小说评奖初、终评的部分评委分别接受本报记者 采访,评点参评作品,并针对近年中长篇小说创作中的问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评论家 们不约而同表示,中国文坛期待着给人以心灵震撼的作品的出现。 徐俊西:创新,但要警惕“粗俗化” 徐俊西对近三年中长篇小说创作一个直觉是:好作品不多。他认为当前有相当一部分 小说“形式大于内容”,看上去作家很花了功夫,形式上有创新的努力,但是过于张扬 叙事策略,忽略了小说内在的力量和意味。文学终究要以情感人,而有些小说缺乏真正 震撼人的东西,究竟想给读者怎样的审美趣味缺少表现。近期中长篇小说创作还有个不 好的倾向:故意将生活夸张化、荒诞化,乃至粗俗化。有些作品要么“贪官污吏”,要 么“享乐物欲”,要么“夸张怪异”,要么“粗俗写性”……总之非但不能起到愉悦和 净化心灵的作用,反而给人以肮脏丑陋的感觉。文学创作当然不排斥荒诞、夸张、魔幻 、写“丑”,但本质上是要挖掘人性深处美好的东西,好的文学作品应该令人如沐春风 。 李子云:中长篇普遍存在“冗长”弊病 李子云认为,此次获奖作品总体而言不够理想,比较“平”,但也有意外收获。如获 长篇小说一等奖的《抒情年代》,作者潘婧第一次写长篇却出手不凡。李锐的《银城故 事》篇幅虽不大,但整个故事非常紧凑,具有极大的历史容量。中篇获奖作家虽技巧非 常成熟,但从他们的潜力来看,作品的深度还显得不够。李子云说,在她近年有限的阅 读中,还没有一部能让她感到震撼的长篇小说,中篇有几部,如毕飞宇的《玉米》,但 因不是发表在上海的文学期刊上,所以无法获奖。 李子云认为,近年来无论长篇还是中篇,都存在着“冗长”的弊病,作品中水分太多 ,拖得太长,这其中有作家在把握作品结构上的问题,也有描写的问题。同时许多作家 为了名利,选择走市场、走“高产”的道路,这些作品往往不经过锤炼,顺势而下,缺 乏优秀作品所必须的精致和深刻。有些作品则仅仅是一堆材料,作家没有对这些素材进 行必要的整理、消化、提炼和思考,匆匆写就,这也是近年来优秀作品不多的原因。 陈思和:要关注市场对文学的负面影响 陈思和认为市场对文学的冲击体现在长篇创作上,常常表现为出版社和媒体联手炒作 ,众声喧哗,收买评委……凡此种种,使文学创作基本的价值判断丧失。往往一个长篇 小说研讨会,评论家的任务是“拿一个红包,说一堆好话”。加上传媒评论的混乱,一 部作品的好与不好得不到明确区分。长此以往,导致长篇的粗制滥造。一些颇有成就的 作家也耐不住诱惑,写长篇飞快…… 他说,长篇可以直接出版,中篇主要通过杂志发表。但杂志目前都走市场,为迎合市 场,编辑通常要求作者“好看”第一。原本中篇承担的“剖析社会,提出问题”的文学 功能在丧失。很多中篇好看是好看,艺术性也不差,但不再有尖锐性和批判性,构不成 对社会的紧张关系。表面看起来是作家的责任,实际是文学期刊的责任。作为《上海文 学》新任主编,陈思和有心要把这种情况扭转过来,刊发一批有意味有深度、给人以心 灵震撼的小说;同时承担起评论的责任,以群体的力量做作家依托。 王晓明:期待更多上海作家获奖 王晓明认为,本届“上海中长篇小说优秀作品奖”改为三年一评,间隔三年,成绩却 不是很令人满意,应该说上海是重要的文学出版和发表阵地,在上海发表和出版的小说 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国文学的水准,但三年时间,无论是对现实生活,还是对当代生存 世界有独特理解和独特想像的优秀作品太少;尤其上海本土作家,仅王安忆一人获奖— —当然奖未评上不意味着好作品没有,只是评奖本身多少反映了上海文坛的创作现状。 上海这样一座大城市,出不了好作家好作品,说明城市文化有缺憾。 郜元宝:当代作家挖掘自我缺乏深度 郜元宝认为,现在作家往往容易走极端,不是客观地反映现实生活的问题,就是非常 主观地描写自己的内心,能够将现实生活和自己内心对时代的感受结合起来的作品比较 少。这反映出一个问题,过去人们往往认为作家是对生活和时代理解最透彻的人群,但 现在随着时代的飞速发展,许多生活领域是作家不熟悉的,在这个多变的时代,作家们 不能在自己和时代之间建立稳定的联系或体验,有些人今天写这个,明天写那个,所写 的题材之间往往没有必然的联系。 八十年代,文学界曾提出“写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写”,而现在恰恰相反,“ 怎么写”已经不重要了,而“写什么”却成为一个大问题。许多作家的写作状态非常恍 惚,不知道该写什么,抓不住适合自己创作才能、又能让读者感兴趣的题材。此次获奖 的作品也存在这个问题,作品的题材之间相互没有关联,总体呈现破碎状态。当代作家 的一个通病,是他们在面对自我的时候,理解不够丰富,能够表现的人类共性的东西很 少。郜元宝特别提到两部获奖作品,潘婧的《抒情年代》和方方的《奔跑的火光》。他 认为前者可以告诉人们“文学是什么”。而《奔跑的火光》则对当下的文学创作是一个 很大的提醒,当许多作家都在写发展,写独立的都市男女的时候,方方却涉及了一个“ 愚昧”的主题。五四以来,“愚昧”一直是文学的主题之一,但“发现愚昧、挖掘愚昧 ”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需要不断地深入和开掘。当代作家在“发现愚昧”这个主题上 做得不够,有些把愚昧当作是生活的原生态加以表现,有些则是以启蒙的姿态来书写愚 昧。而方方的小说在表现“愚昧”时显得非常独特,《奔跑的火光》表现了时代进步的 今天,愚昧却以一种更加日常的方式得到了巩固,如何把握“愚昧”这个主题,《奔跑 的火光》提供了很好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