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文化研究在中国作为一个学术热潮发展起来,是近十来年的事情。它之所以在90年代 得以蓬勃兴起,西方文化研究的理论资源和中国自身的学术需要是最重要的原因。 1964年建立的英国的伯明翰大学当代文化研究中心(CCCS),成为挑战传统文学研究的 重要力量。威廉姆斯、霍加特等人阐明了文化研究的基本理论:文化研究的对象不仅包 括传统的、学术的和想像性的作品——文学、艺术、文化思想等,应该还包括被其他文 化定义所排斥的领域:日常生活方式、生产机制、家庭结构、社会机构等。伯明翰学派 的一个重要研究动向是探索通俗的、下层阶级的文化,用这种边缘化、亚文化的表述, 来对抗主流意识形态的文化。 德国的法兰克福学派也以大众文化为研究对象,但是和英国不同之处在于,他们更多 是以大众文化为目标进行批判。在霍克海姆、阿多诺合著的《启蒙的辩证法》中,认为 大众文化具有商品化、标准化、单面性、控制性等特征,压制了人的创造能力与想像力 。他们结合大众文化的意识形态性,揭示当代社会的异化本质和反人性的特点。 后来文化研究在美国等西方国家得到了长足发展,以詹姆逊、赛义德、米勒等人为代 表,他们把研究视野对准了种族、性别、阶级、大众传媒等,使文化研究走向了一种跨 文化、跨学科的研究模式。另外,索绪尔的结构语言学和符号学理论,使中国文化研究 从语言的层面切入,探讨文学和日常生活中的语言和习俗;福柯的知识考古学和史学理 论,使中国文化研究者得以剖析文学批评和文化研究中,权力的主导作用和话语的中介 作用。西方文化研究的这些理论流派,为中国学界提供新的学术视野,展示了新的学术 范式,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中国文学研究的面貌。 “时运交移,质文代变”(《文心雕龙·时序》)。进入90年代,中国进入市场经济时 代,商业气息、经济意识充斥着各个领域。此时的知识分子,已失去了以前在社会中的 重要地位,面对此种形势,知识分子一方面不愿沦为社会的看客,他们要参与社会的发 展,要重新夺回其失去的重要地位。另一方面,面对着国内的日益严重的社会问题,贪 污腐败、下岗失业等,他们的社会参与热情被激活。于是他们更多地关注文学、艺术以 外的领域。正如一位学者所说:“自80年代中期特别是90年代以来,由于市场经济的迅 速发展,文化市场和文化工业突然‘崛起’,大众文化有如一片燎原大火蔓延全国,使 中国的文化景观在短短几年内一下子改观,批评界和理论界对此应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而文化研究对回应这些问题有一定的优越性。”(注:《犹在镜中:戴锦华访谈录 》,知识出版社1999年第214页。)所以,文化研究就被知识分子看成了展示自己政治、 经济参与热情的重要方式。 随着90年代中国经济、科技的迅猛发展,使大众文化得以迅速兴起。通俗小说、通俗 歌曲铺天盖地,电影、电视蓬勃发展;网络文化逐渐崛起等等,让人们扩大了自己的欣 赏视野,传统的精英文化受到猛烈冲击,人们把目光更多地盯向非精英文化。所以文学 研究者们深知已不能停留于学院式、象牙塔式的狭小领地,必须把研究视野扩展为对大 众文化、非精英文化的研究。 二 纵观中国的文化研究,其研究重点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关于“文化研究”与“文化批评”的辨析 对文化研究的定义的界定,一直都未取得比较一致的意见,因为许多人认为文化研究 的一个最大特点就是:它是跨学科、超学科甚至是反学科的。究其原因,它“是一个最 富于变化,最难以定位的知识领域,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为它划出一个清晰的学科界 限,更没有人能为它提供一种确切的、普遍接受的定义”。(注:罗钢、刘象愚《文化 研究读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前言”,第1页。)一种观点认为:“文化 研究”与“文化批评”是同一概念,是文学批评的新的方法的不同称谓,两者没有本质 的区别。陶东风认为:“90年代中国批评界一个引人注目的走势或许就是从文学批评到 文化研究(也有人称文化批评)。”(注:陶东风《文化批评向何处去?》,《天津社会科 学》2000年第4期。)李俊在《文化研究与文学批评》一文中也指出:“20世纪末,文化 研究(文化批评)在西方兴盛是不争的事实。”(注:李俊《文化研究与文学批评》,《 当代文坛》2001年第5期。)另外,张婷婷的《文学的文化批评》、石恢的《从“文学研 究”到“文化研究”》……以及其他一些人的论述中,都自觉不自觉地把文化研究与文 化批评作为一个概念来进行论述。罗钢甚至认为:“文化研究主要是英国伯明翰大学当 代文化研究中心发展起来的一种文化批评运动。”(注:陶东风《“文学理论和文化研 究”研讨会综述》、《文艺争鸣》,2000年第4期。) 另一种观点则认为“文化研究”与“文化批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虽然两者联 系很紧密,但其内涵有本质不同。这种观点以王宁、金元浦等人为代表。王宁认为:文 化批评“主要指涉对文学的文化视角的批评和研究”,(注:王宁《全球化语境下的文 化研究和文学研究》,《文学评论》,2000年第3期。)而文化研究的“范围则大大超出 了文学研究的领地,进入到了对人类一切精神文化现象的考察研究之境地,甚至以往被 具有鲜明的精英意识的文学研究者所不屑的那些‘亚文化’以及消费文化和大众传播媒 介都被囊括了进来”。(注:王宁《全球化语境下的文化研究和文学研究》,《文学评 论》,2000年第3期。)金元浦则认为:“文化研究……包括文化诗学、文化批评还有文 化唯物主义,等等。”(注:陶东风《“文学理论和文化研究”研讨会综述》、《文艺 争鸣》,2000年第4期。)他把文化批评看成是文化研究的一个部分,两个概念显然不具 同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