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05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1009-8445(2003)03-0084-05 近代工业革命以来,人文文化与科学文化如何协调的问题始终贯穿于现代化的进程之 中,而人类也正是在对两者关系的调整中不断寻求一条实现现代化的最佳之路。本文拟 就新技术革命所引发的“人文文化”与“科学文化”的论争作一回顾,并对两者互补的 必要性提出一些粗浅的看法。 一 20世纪下半叶,以电子计算机、原子能应用、航天技术、材料科学和遗传工程等为标 志的第三次技术革命于60年代进入高潮。70年代后期,形成了以微电子技术为核心、以 信息技术为代表的高技术群的新技术革命。新技术革命的到来,不仅再次证明科学技术 是生产力,而且就其对当代社会的经济、政治、军事、文化各方面的影响而言,它确实 已从一般的生产力转化为第一生产力,导致了整个人类社会的根本性变化:人类拥有了 征服自然的巨大能力,积累了超过以往世纪总和的物质财富,给人类带来了史无前例的 物质享受,展现出了十分诱人的发展前景。但它也的确给人类带来了许多的危险和病症 : 第一,科技的发展虽然大大增强了人类利用、征服、挖掘自然的能力,但由于对自然 的不合理开发利用,又导致了环境污染、生态失调和能源危机,严重威胁着人类的生存 环境。 第二,电脑、机器人的使用,自动化流水线的建立,提高了劳动生产率,也造成工人 的结构性失业。 第三,现代生物科学的发展,特别是遗传工程的诞生,开辟了人类干预自身生物进化 过程的可能性,试管婴儿、安乐死、无性繁殖——“克隆”技术的出现引导出一系列新 的社会问题和伦理道德问题。 第四,科技的发展还导致现代战争对人类的威胁。二战以来核武器的出现,特别是70 年代中期以来随着微电子技术的发展,可以适应不同要求而且具有特定功能的核武器的 出现,以及常规武器的新革命,使未来战争的破坏性将会空前加大,人类的生存乃至地 球上生物的生存都面临着严重的威胁。 第五,科技的发展对人的精神方面产生消极的影响。科学的伟大使人类摆脱了自然的 奴役,但科技对于人来说,似乎又成了不可控制的异己力量,它反过来又控制着人,导 致了个人在它面前的无力感和依赖感。 在上述种种问题面前,人们的认识产生两种倾向:悲观派和乐观派。悲观派认为,人 类面临的种种问题,正说明地球在“超负荷运转”,技术吞并了一切,个性丧失,亲情 泯灭,功利至上……,“世界末日”将要来临,“在人类以技术取得成就引以为荣以后 ,现代人类正在技术的重压下辗转呻吟”[1]。乐观派则认为科技革命所带来的一切问 题,最终还将依靠新的科学技术来解决。他们认为可以建立起一个“超工业经济”向未 来“美好世界”过渡。总之,无论悲观派还是乐观派,其共同点都是“科技万能”。然 而,那些精神、价值层面的问题,却不能靠科技的新进步来最终解决问题。 科学技术固然拥有强大力量,却决非万能,因为“科技文化存在若干盲点,需要用人 文文化去观照。”[2]科学技术的健康发展,有赖人文精神指引,但人们往往把科技文 化与人文文化对立起来,形成两个壁垒森严的世界。这种分裂与对抗的结果,使人们丧 失了整体的文化观,以至使20世纪以来的思想界不能对“过去”作出正确的解释,不能 对“现在”作出合理的判断,也不能对“未来”有所憧憬和展望[3]。科学文化与人文 文化自近代以来,两者之间一直是不平衡的。有学者将文化比作“拱门”,认为20世纪 以前,“人文之柱”高于“科学之柱”,而进入20世纪之后,则正好相反。 二 科学文化是随着欧洲文艺复兴迅速成长起来的,它在争取确立自己作为文化的独立地 位的过程中付出了血的代价。在这之后才有康帕内拉的“太阳城”,牛顿的“科学文化 城”和培根《新大西岛》中的“科学文化岛”。牛顿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的诞生 ,则标志着科学文化争得了自己的独立地位。19世纪,科学技术显示了它的生产力功能 ,身处世界科学中心的德国学者们亲自体验到了科学技术的力量。马克思作为经济学家 和政治学家,从科学促进生产力发展的角度,把科学看作“最高意义上的革命力量”, 这是对科学的社会功能中肯评价。马赫作为科学家,他既认识到科学的文化功能,强调 科学精神一旦被劳动群众所掌握,即可提高他们的经济平等与政治民主的意识,但他又 清醒地告诫人们,滥用科学技术会给社会造成恶果。 在19世纪和20世纪之交,尤其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大屠杀后,人们开始怀疑科学技 术的纯洁性,于是有了科学文化与人文文化的争论。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两种文化的 争论在英国剑桥大学的两群教授中体现得尤为鲜明,自然科学教授与人文科学教授相互 看不起,互相指责。面对此情此景,首先是一些有人文主义气质的科学家对科技文化与 人文文化的这种分裂进行了批判和反思。开文迪许实验室的青年物理学家斯诺在提出了 “人文的”与“科学的”两种文化的概念之后,撰写了《两种文化和科学革命》,明确 地揭示科学文化与人文文化之间的冲突。科学史家萨顿撰写《一个人文主义者的信念》 ,一方面批评那些人文主义者看不到科学在他们面前展示出的美丽的世界;另一方面也 批评那些科学家只从科学的物质成就来理解科学,而看不到科学的精神和它的内在美。 进入20世纪后半叶,尤其在二战之后,原子弹的恐怖,机械文明的非人性,美苏间的 冷战,民族民主运动的高涨,生态环境的破坏,使人、社会、自然环境三个层面的不安 全都展现在人类面前,科学文化对人文文化的优势趋向使知识的拱门向与过去相反的方 向倾斜,科学文化之柱高出人文文化之柱。学者们对两种文化之间的冲突,对科学观的 现状都提出批判,特别集中对技术社会中的工具理性的过度膨胀进行批判。学者们指出 :“人创造了种种新的、更好的方法征服自然,但却陷于这些方法的网罗中,并最终失 去了赋予这些方法以意义的人自己。人征服了自然,却成了自己所创造的机器的奴隶。 ”[4]“人类文化中的闲情逸兴都给按钮的机器按死了。”[5]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 关系都被异化、物化,成为“机械化”或“可计算性”的事物,造成工业社会人际关系 的淡漠和疲惫、孤寂的心理变态及各种焦虑的滋生。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中,学者们认为 技术在损害着地球,并且这些损害无法修复;同时,把人类变为“自然的主人和占有者 ”的技术,却又把人类同自然分了开来,使人类生活在“伪自然”和想象世界之中[6] 。